‘幫我去把方裘或者書無痕的人頭取回來,誰死了取誰的,就說我陸安要用。’
葉傾寒並不知道方裘與書無痕之間有什麼愛恨情仇能讓陸安如此肯定的說出那番話語,但是他在前往若水之境的路上,看着這一路上的災難,落在眼中,卻只讓他想起了當年的龍軒亡國之後,四面楚歌的場景。
莫道衝隨着葉傾寒一同駑風趕路,只是稍稍瞥了一眼葉傾寒此時的表情,便將他的內心摸得一清二楚,他了解他,卻也不想那麼的瞭解他:“龍軒亡國後的硝煙只是爲了一個權力,同這個可不同,你該知道的吧?”
葉傾寒聞言,淡淡地瞥了一眼身旁的莫道衝,這個男人似乎一直都是一副觀望全局的態勢,自從漠下神宮一事之後,他似乎就沒有在出過手……除了在方纔陸安的挑釁下才破天荒地站出來表示一下之外,葉傾寒甚至都不覺得這人是他的從屬,更別提什麼……‘騎士’。
雖然葉傾寒也不知道‘騎士’是個什麼玩意,這東西不是形容那些士兵的麼?他也不需要這種身份的隨從?搞不懂這些……不過轉念一想,莫道衝是同顧曉白一起玩過的,誰知道那段時間裡顧曉白給莫道沖洗了什麼腦。
……顧曉白。
葉傾寒在無意之間還是想起了顧曉白,但是他想起的卻不是如今這個‘天選之女’,而是另外一個的她,那個被他下毒害死的女人,那個顧曉白,天下無二的顧曉白。
他現在還在惦記着,什麼時候時機到了,就去問問這個還活着的顧曉白,初春到底給了她一個怎樣的幻覺——他一直是惦記着的,他也一直是愧疚的,但不是對於這個顧曉白。
葉傾寒對於顧曉白的感情是愛情嗎?這個問題一直在折磨着葉傾寒的靈魂,但是在那一夜,當葉傾寒把‘初春’之毒遞給顧曉白的那一瞬間……不,是那一晚上,他都不曾悔過。
那麼,這是愛情麼?
葉傾寒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但是如今已經過了這麼久,他突然迷茫了,因爲那一夜所發生的事情一直在折磨着他,偶爾午夜夢迴的時候,偶爾夜不能寐的時候,擡頭看向天邊皓月時,他都會想起那一夜的故事。
這也是爲什麼葉傾寒一隻執着於顧曉白的原因所在,他現在堅信着,自己之所以還念念不忘這那一夜的故事,也不過是因爲好奇心作祟,想要去知道顧曉白是否也像她這樣愛着他——最牽掛的東西,是不是他與她的感情?
葉傾寒突然嘆了一聲,將神志拉回瞭如今,卻突然在視野之中隱約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輪廓:若水之境已經近在眼前,他走神的太久了。
他的確走神的太久了,莫道衝被曬在一邊,感覺萬分尷尬地看着路過的景色,這種熾熱的天災他從未見過,卻又忍不住的想起了當年的狼煙——與陸安的關係。
若不是他促成了大統,那麼很可能這世間也不至於被如此糟蹋,可是若不是他想要弒神,如今這番生靈塗炭的模樣也不會上演……他似乎一直在影響着東洲的命運,那麼他到底想要做什麼?
弒神?
莫道衝眯起了雙眼,嘆息一聲,只隨着葉傾寒一同至了這若水之境中,可是剛剛踏上這境中的那一瞬間,他便覺得一陣眩暈,只是一個荒神之間,便一個踉蹌,險些跌倒在地!
這大地沒有震動,只是變得乾裂,遠遠望去,那從前一片生機的羣山也都變得斑駁殘破,古樹已經被烈火吞噬只剩下枯木的黑炭,對着天空似乎是在無言的哭泣。
一片死寂。
這裡的人呢?
葉傾寒眯起了雙眼,他在眩暈之後迅速的調整了氣息,在安定下來後立刻闊步前行,這若水之境中已經不再有從前的生機了,而從前那條靜謐的林間小路也都不在,一路上只剩下殘垣斷壁,好不荒涼。
他順着記憶走向了曾經書無痕所在的大殿之中——說是大殿,實際上也不過是一件小而精緻的木屋,可如今這木屋已經被火焰吞噬,只剩下一座破敗的殘骸。
葉傾寒同莫道衝站在這殘骸面前,低頭沉默良久,卻突然聽見遠處傳來了比武的聲音!
“打上了?”莫道衝立刻笑了起來,一把就扯起了葉傾寒,衝着聲音的源頭就衝了過去,一臉興奮的樣子。“你知道嗎?我還是挺好奇是誰敢在書無痕的‘世界’之中叫囂的,真的。”
莫道衝一語道破天機,葉傾寒聽後才突然醒悟,怪不得他們在剛剛進入的時候就感覺一陣眩暈,原是在那一刻,他們已經進入了書無痕的世界之中!
莫道沖走的快,只是在片刻之中便已經抵達了‘事發現場’,而事發現場的人也是屈指可數,個個看起來非常面熟,其中在場中心對峙的兩個人,也是老熟人了。
莫道衝帶着葉傾寒從天空之中溜了下去,到了場外人的身旁,一邊看着場內的兩人,一邊低聲問道:“花葬,你們到底是怎麼做到讓書無痕和方裘打起來的?”
“我並不知道他們爲何會打起來。”花葬沉吟着,說道。“我只是隨着方裘到了這裡,然後書無痕就像是看見了仇人一般,同方裘打了起來。”
“那你爹和你師叔有仇啊。”莫道衝長長地哦——了一聲,扭頭就對着身旁站着的另一個男人說道。“方龍吟,你爹和你師叔到底有啥不可見人的故事麼?來,說一下,這眼見當事人要拼個你死我活了。”
“我並不知道。”方龍吟沉默地看着面前的一切,又偏頭看向了一旁的葉傾寒,從花葬身旁離開,看似不經意地來到了葉傾寒的身後,風輕雲淡的對着葉傾寒點了點頭,並沒有說話。
花葬將這些看在眼中,但是他並不介意,方莫語雖然不在這裡,不過方裘與經被顧玄說通了——或是說,應該感謝顧曉白,讓方裘來到這裡,同書無痕做最後的了結。
而方莫語?這裡已經不再需要他了,他作爲一個‘傳承者’,這些本質上只是世俗之爭的事情,他已經沒有任何加入的慾望了。
方龍吟的死的確給了方莫語一個教訓,可在如今這般的情景下,誰有知道到底是被囚禁好,還是自由的好?
方龍吟沒有說話,他只是看着眼前的場面,這裡是若水之境中的比武場,也是境中學徒離去的必經之地,若是在此處了結過去的一切,也可以算得上是一出風水寶地。
花葬孤身一人站在一旁,目光注視着場中書無痕與方裘二人,開口卻是對這一旁的葉傾寒說的:“你來做什麼,葉樓主,相比你此刻有比看熱鬧還重要的事情去做吧?不如坦白些如何?”
“那你會對我坦白?”葉傾寒挑起眉峰,上前兩步來到了花葬的身旁,與其並肩而立,注視着場中對峙已經許久——但並不知道他們在交談什麼的書無痕與方裘二人,如此問道。“你瞧,他們在交談,若是他們將矛頭對準我們,可就危險了。”
“這的確危險,但你有了方龍吟也並不能阻攔書無痕去殺死你。”花葬心知肚明,葉傾寒在同他談條件,從這裡看來,他花葬的確是處於劣勢之中,但能阻止葉傾寒不趁機將他抹去的唯一原因,也不過是因爲葉傾寒尚未摸清他此刻的底牌。
而花葬是真的孤身一人了,所以他絕不能讓葉傾寒將話題帶進這個圈子之中來,不如率先去發問,取得主動權。
葉傾寒聽聞此話,也是笑了起來,他摩挲着手指,目光也停留在場面中心的兩個人身上,他們一個四肢健全,一個下肢癱瘓,可是就在這對峙之中,葉傾寒卻隱隱地感覺到,四肢健全的書無痕竟然處處被方裘壓下一頭。
這是爲什麼?
《鬼佛陀》麼?
葉傾寒想起了方裘的《鬼佛陀》,縱然他從沒見識過,可是那傳言之中的能力也叫葉傾寒毛骨悚然。
吞噬……吞噬。
他能吞噬萬物,也能毀滅萬物。
這恐怕就是《鬼佛陀》中,最令人心悸的能力了吧——但陸安呢?葉傾寒皺緊了眉頭,他不想離去,不僅僅是因爲陸安的建議,更是因爲他想要去親眼看看《鬼佛陀》的力量。
顧曉白擁有鬼佛陀的力量,但是她並不熟練。
陸安擁有鬼佛陀的力量,但是葉傾寒不想領教。
如今,就是最適合的時機了。
“我是來去他們二人其中一人的人頭的。”葉傾寒心思打定,如此說道。
“哦?”花葬如願以償的轉移了話題,卻又被這話掉起了胃口。
“陸安之言。”
“那麼這就是終結了。”
“你信陸安?”
“我信他的力量。”
花葬眯起了雙眼,緩緩地笑了起來,他偏頭看向了身旁的男人,低聲說道:
“畢竟‘全視之眼’目前的主人,是陸安啊。”
話音落地,葉傾寒只覺得後背被冷汗浸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