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歐陽暮的那雙眼睛所見到的東西,又比如,當初一個叫做蘇故夢的姑娘的死亡。
蘇故夢不是化鬼,但化鬼卻是蘇故夢。
書無痕想到這裡,心中嘆息了一聲,卻覺得更疼了。
站在書無痕對面的風不破錶面上雖然是在微笑,但是他卻也看清了這點,此刻的書無痕是徘徊的,楊崢衝動,但是書無痕在這件事情上卻能狗控制的主楊崢。
所以如果控制住了書無痕,那麼楊崢也就不再是威脅,但是他不會去正面的回答書無痕的這個問題,這個問題需要解答的東西太多,不單單是點頭,或是搖頭的區別。
洛君塵……他並不是神,也不是仙,他只是一個世紀的遺產,一個最不該活下來的災厄之人。
但如今卻被供奉爲神明,只因爲他的不甘寂寞,只因爲他的不甘孤獨,他的確建立了一些東西,也的確開創了這片宏偉的修真紀元,但是論其根本?
洛君塵當真有那麼高尚麼?
風不破眯起了雙眼,他直視着面前拋出問題的書無痕,緩緩的搖了搖頭。“時機未到,境主,時機未到,這是天定的事情,我一個人怎麼能夠確定呢?”
“那麼原始之靈也是信這些東西的了?”書無痕回以微笑,心中已是明瞭,風不破的態度顯而易見,若是在此刻殺了對方,恐怕會引起更爲糟糕的事情。“信一些你親眼見證的死亡又復生的事情?”
那雙眼睛,並不單單是一雙眼睛……他是一種象徵,也是一個器皿——這種東西必須是被天選之人控制的,否則一旦失控,擁有它的人將會成爲一個……未知的生物。
或許就是洛君塵本人。
神明降臨。
書無痕、楊崢和風不破都知道所謂的‘神明降臨’所代表的意思,縱然他們每個人都未曾見過,但是……有一條傳說卻被深刻的印在了他們的腦海之中。
洛君塵不是象徵希望的神仙,反之,他象徵着毀滅,徹徹底底的毀滅,因爲只有毀滅,纔會孕育誕生。
若是讓一個毀滅的魔再度降臨在這個世界之上,那麼若載體沒有資格的話,後果將不堪設想。
可是風不破卻沒有將話題繼續,他看着面前的書無痕,只是說了一句話:
“故人入我夢,書墨了無痕。”
話音落地,一片死寂。
故人入我夢,書墨了無痕。
風不破沒有給書無痕任何接話的機會,他只是簡單明確的命中了中心,命中了書無痕的中心,將他後續的所有問題都堵在了這裡,都堵在了當初那件事情的初衷,與結尾。
洛君塵只是一個傳說,但這個事情,卻是真實存在的,而這個事情,也是楊崢和書無痕要誅殺歐陽暮的根本原因。
書無痕沉沉的嘆息了一聲,轉身離去。只留下楊崢一個人站在原地,看着風不破不再言語。
“楊崢,那段歷史並不是天選之人該揹負的東西,那麼讓別人知道又如何呢?”風不破始終是忌諱着楊崢的,這個天地間的強者,即便是心智不如書無痕或是同等的人,但一個武癡若是生氣起來,那也是會紛紜變色的。
風不破不想讓楊崢也參與這個事情,畢竟一個不受控而自己也沒有自控力的強者,是最好解決……可又是最危險的,更何況這個強者,世間嫌少能有與之對敵的人。
“如果將來這個故事我從別人嘴裡得知,哪怕只是小小的邊角。”楊崢沉默半響,這才緩緩開口。“那麼對不起,歐陽家我還是要屠的,只要我楊崢尚未羽化成仙,那麼這個誓言就會永久生效。”
“要麼我死,要麼他亡。”楊崢目光炯炯的看着面前的風不破,一字一頓的說道,話音落地之後,他又看着風不破半響,握緊的拳頭又鬆了幾次,最後轉身,順着書無痕離去的方向走遠了。
風不破站在原地,看着四下聚集過來的人羣因此而散去,直到空無一人的時候,他才露出了一個真正的、發自內心的微笑,一陣風吹過,他便化作了一陣金雲,消散在了原地。
時間總是一個神奇的東西,沒有什麼事能夠熬得過時間,人、物、或者是事,就算是神仙也不能避免或是被倖免。
這真是一個不講理的東西,在那片森林之中,在那座神殿之前,風不破永遠都記着出題者的問題,它繚繞在耳邊,讓風不破難以忘懷。
‘是什麼東西把你變有趣?這東西什麼都吃,飛禽走獸、花草樹木,無限而又有限,能看見卻又看不見,它就在你手裡,而你卻對它無知無覺。’
‘時間。’
陸安無法戰勝時間,方裘也是,如今的顧曉白也即將知道當年的一切,關於她的師父楊崢,也關於蘇故夢或是……方家的一切。風不破嘆息着,隨着風回到了顧曉白的世界之中。
他擡頭看見了等待的乾坤,心情莫名的好了起來,他上前揉了揉這個天火之子,低聲笑道:“知道麼?從前那柄龍澤血劍,是不會等人的。”
“可是他卻不在這裡了。”乾坤不習慣被人摸頭,下意識的躲了一下,低咳了一聲。“風先生,你爲什麼不讓顧曉白得到全視之眼?”
“我爲什麼讓她拿到這個東西?”風不破笑着搖了搖頭,又走進了那座涼亭之中,倒在了軟椅裡,舒舒服服的嘆息道。“爲了讓她更像一個洛君塵?顧曉白是顧曉白,她的主意沒有陸安那麼正,她承受不來洛君臣的雙眼。”
“可是當年的陸安和方裘也……。”乾坤顯然也是知曉這件事的,畢竟那是唯一一次天選之人聚集的事件,縱然被人極力掩蓋,但是陸安?並沒有任何想要去遮掩的想法。
他留下了那座神廟,也留下了那個問題,關於時間,關於遺恨,更是諷刺着方裘的謎題。
“情愛誤人。”風不破搖了搖頭,閉上了雙眼。“乾坤啊,顧曉白以後的路還長着呢,情愛的事情和她命定的事,誰能說的準呢,畢竟當初業傾寒殺了顧曉白的事情,不也是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麼?”
“……。”
“沒什麼熬的過時間,人、物,或者是事。”風不破笑着,又漸漸睡了過去。
他最近越發的貪睡了。
與此同時,若水之境,境之邊緣。
“沒什麼熬的過時間,人、物,或者是事。”同樣的一句話,歐陽暮坐在顧曉白的身前,面色沉重的說道。“這真是一個不講理又強大的東西,偏偏卻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夠得到。”
“即便是神仙也不行嗎?”死裡逃生的顧曉白一屁股坐在了一個光滑的石頭上,大口的喘息着,一邊聽着歐陽暮的話語,反問道。“那些神仙不是號稱無所不能嗎?”
“神仙也不行。”歐陽暮搖了搖頭,他擡頭看向了顧曉白的時候,那雙漆黑的雙眼,黑的更加純粹了。“顧曉白,其實我欺騙了你。”
歐陽暮說這話的時候,表情嚴肅,並沒有任何愧疚之意。但是坐在對面喘息的顧曉白聽後,也沒有任何驚訝的神情,她只是擡頭,輕飄飄的掃了一眼歐陽暮,誇張的哈哈笑了兩聲:“還行,我還以爲你要一直懵我到天荒地老呢。”
“……你。你知道?”歐陽暮這纔有了些訝異,他看着面前的顧曉白,彷彿在看一個完完全全的陌生人一樣。“你什麼時候知道的事情?”
“若是別的事情,我頂多是抱怨一下。”顧曉白聳聳肩膀,無奈的說道。“畢竟當初你也是這麼坑我進星雲湖底的,但那個時候我拿到了龍澤血劍,雖然說這個給了我無限的哀愁,但是也算是好事一樁。”
歐陽暮點了點頭,顧曉白繼續說道:“可這一次不一樣,在斯芬克斯之謎出現的時候我就知道這件事有詐,這個世界上不可能有人知道斯芬克斯,但我卻知道那麼一個人,他也是天選之人,叫做陸安。”
“所以你纔會懷疑……可是爲什麼你不阻止我?”歐陽暮瞪大了雙眼,看着顧曉白,一副困惑的模樣。
“你幫了我很多,歐陽暮。雖然你可能沒有發覺。”顧曉白嘆息一聲,“也可能是我疏忽了,有時候我就在想,那隻不過是個偶然而已,我又不是收集癖,我幹嘛要每一個東西都拿到手呢?”
“就算被別人利用?”
“老天,醒醒吧,已經有很多人利用我了,想想之前的軒轅無名,再想想之前的沈空冥,我身邊的人有幾個是真心實意的對我好呢?”顧曉白苦笑了一聲,搖了搖頭。“我只是希望我們能做朋友,僅此而已,有些時候真的沒有必要去利用我那麼麻煩,爲什麼我們不能做一個朋友來互相幫忙呢?我的忙又不是很難幫,有時候就像你說的,幫我看個書,教我學學字,或者我去你那蹭一頓飯,也就如此了。”
“……。”
歐陽暮完完全全的,被顧曉白的這種……精神震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