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曉白見狀,似乎也被這種悲情感染,並沒有繼續問下去了。
後來楊崢一直沉默,顧曉白也就沒有問什麼,他的態度既然都如此堅決,那麼自己再追問也只能事得其反。
索性,楊崢似乎也知道自己此刻的心情並不適合與人接觸,他徑直帶着顧曉白去找了沈空冥,將書無痕的教令交給他,讓沈空冥帶着顧曉白去看看未來的修煉之地。
沈空冥也是明眼人,看了一眼這沉重的氣氛彷彿就知道了情況,沒有二話的便接過了教令,帶着顧曉白在若水之境中穿梭,走向了試煉之地。
“曉白啊,我和你說,師父這件事吧,涉及的人雖然少,但都位居高位,那是一塊已經潰爛的疤,你……別想了。”沈空冥似乎知道顧曉白再打的算盤,一路上如是說道。“知道就好,別再碰了。”
“可我感覺這件事的所有人都在煩我,爲什麼?”顧曉白哼哼。“我又與這些事無關,殃及池魚也沒有這麼霸道的。”
“因爲你是他的入室弟子。”沈空冥嘆了一口氣。“將來是要繼承師父的衣鉢的,完完全全的繼承,其中很有可能也包括師父的錯誤。”
“很有可能,是有多大可能?”顧曉白傻眼。
“非常有可能。”沈空冥點頭。
“我不做了還不行嗎??”
“恐怕不行,你瞧,境主都知道了,你覺得離公開聲明你是楊崢的入室弟子,還遠嗎??”
“那我有啥好處沒?”
“好處就是,現在若水之境的境主書無痕是你的師叔,直系的,有這個身份在這,全東洲都沒有人敢隨便惹你,葉傾寒也算在內。”
“……聽起來,還不錯?”
“何止不錯,那是相當不錯。”沈空冥連連點頭,口氣誠懇。“以後你就是關係戶了,開心嗎?”
……呵呵。
顧曉白聽後尷尬的咧嘴笑了笑,雖說這個收穫還是相當不錯的……就是說這個代價,哎,慢慢磨吧,人生處處有驚喜,生的輝煌,死也壯烈。
嗯。
顧曉白正想着,突然撞上了前方帶路的沈空冥。
她揉着鼻子後退兩步,擡頭困惑的看向了眼前的男人,不解的問道。“沈空冥,有什麼事麼?”
“有。”
沈空冥只說了一個字,隨後他轉身,將一塊小小的木雕平安扣系在了顧曉白的脖子上。“我這幾天一直在想一件事,要不要告訴你。”
顧曉白站在沈空冥的身後,對他眨了眨眼睛。“那你就說說看,我保證不暈倒。”
“說實話,我也挺希望你能夠承受的來,這是個不短的故事,但我希望能夠簡短的說給你聽。”沈空冥自從葉傾寒走後,便一直猶豫着要不要告訴顧曉白有關她身世的謎題,他擔心顧曉白沒有準備好,那半個月的相處下來,讓沈空冥知道了顧曉白是怎樣一個通透無邪的姑娘。
若是能瞞住,沈空冥寧願用最初他告訴顧曉白的理由去做動力,讓她成爲武林盟主,而復國一事,他自己一人承擔。
可是他剛剛看見了葉傾寒,還有那個龍軒帝國的唯一倖存者赫連長生。
這一切都不同了。
“額……你能嘗試給我講完全麼?你瞧,我現在手頭上的困惑多於答案,如果你能和我講一個完整的,沒有任何困惑的故事,我想我會對你感恩戴德的,當然,這只是一個形容詞。”顧曉白後退一步,本能覺得沈空冥的這個故事又會是一個不輸於自家便宜師父的大坑,她咧咧嘴,比劃了一下說道。“我想我還有一點時間聽聽這個故事,如果和我關係密切到我不得不聽的話。”
顧曉白的這句話就彷彿是一根定心針,沈空冥聽後心下已無困惑,他看着眼前神情堅定的姑娘,決定告訴她自己所知道的一切。
下定主意後,沈空冥將顧曉白帶回了離此地不遠的一個偏僻之處,那裡叢林茂密,人跡罕至,但跟着沈空冥走在後面的顧曉白卻仍然能隱約看出,這是一條廢棄依舊的小路。
它通向一座茅草屋,似乎早已被廢棄多時,而沈空冥卻對此熟悉非常。
顧曉白沒有去問這裡的來歷,沈空冥顯然也只是想找一個不會被人打擾與偷聽的地方來講述故事,所以沈空冥帶着顧曉白來到這裡,給她講了一個不算長,甚至可以說只是一個開始的故事。
故事的開始,源於一個對於一個傳說與一個鼎盛的王朝:
龍軒王朝,一統東洲數百年,於風雨飄搖中巍峨不動,根基不鬆反固,像是一座無可攀登的城牆,讓人心生敬畏。
它就是一個傳奇,每一任的帝王都將骨血化成了這個傳奇的一部分,它沒有什麼傑出的君王,只有一個傑出的國號。
在赤色戰旗中涅槃的神鳥似乎也證實着這個傳奇的誕生與興盛,同樣的,它也見證了隕落。
隕落似乎只是那麼一瞬間的事情。
沒人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他們只是知道它的根爛了,死了,無法再遮天蔽日了,而此刻蛀蟲就洶涌而出,吞噬了這顆參天大樹。
相傳,毀滅是源於一場皇室的糾紛,可沈空冥不信,赫連長生也不信,但事實就擺在眼前,這諾達的王朝就這樣輕而易舉的坍塌了,沒有前因也不需要後果,只留下了一個傳說和一座皇宮。
傳說,是一個神女,相傳是龍軒的遺脈,其名顧曉白。
神宮,是深埋沙漠之中的皇宮,龍軒王朝,漠下神宮。
神宮見日,神女復國。
而幫助神女復國的人,便是龍軒皇朝的舊臣,他們在硝煙四起之時在北荒紮根,等待神女的到來。
也就是北荒的空冥山莊,而接管他的人,則是北荒之虎,沈空冥。他尋找顧曉白許久了,可若是沒有葉傾寒的幫助,他根本不可能坐守這漁翁之利。
但是,沈空冥並不想如此之早的便將事實轉告顧曉白,他覺得爲時尚早,但今非昔比,葉傾寒與赫連長生竟然這般堂而皇之的出現在了若水之境中,這意味着什麼?沈空冥清楚的很。
只怕是那傳說中十年一次的沙龍捲要來了,它將吹開荒野的沙漠,將漠下神宮暴露在青天之下。
那麼,恐怕那時,身爲神女——也就是鑰匙的顧曉白,不想去也不可能了,會有太多的人逼她前往,而如果非要面對這樣的慘境,那麼不如將這些提前告訴她。
或許這纔是最好的選擇。
顧曉白就這麼聽着,分析這其中的事物,就算是穿越之前便知道了此番行程不會一帆風順,可這災禍也來得太過及時與恰巧。
在此之前,顧曉白只以爲沈空冥是個自大狂與空想家,他想用一無所能的自己去對抗連他也打不敗的敵人,爲此甚至不惜將自己送來這若水之境學習修仙之術。
可如今則完全不同了,她與他從認識開始便是一場預謀,他算計着她,他要成就她,無論費勁多少心血與時間。
成爲武林盟主只是一個起點,顧曉白清楚的認識到,如果她連成爲武林盟主的資格都沒有,那麼沈空冥上面所言的一切,都只是空中樓閣。
而最糟糕的是,她該如何判定,如果連沈空冥都知道自己是前朝遺脈,不顧一切的要掌控自己,那麼有什麼理由去相信葉傾寒不曉此事?
傾承樓是一家情報機構,情報機構裡只有錢財沒有秘密,即便是顧曉白也知道這點,那麼……如果有人、而且不少人窺探前朝鼎盛的秘密,他們一定會由此猜想到自己。
如此看來,只有在自己能夠做到獨當一面之前,窩縮在若水之境中,纔是最安全與穩妥的方式了。
可是,按照沈空冥所言的那般,若當真是漠下神宮即將出現,那麼自己所要做的,只是存活下來。
不是勝利,只是存活。
顧曉白艱難的嚥了一口口水,深呼吸了數次後,在這重壓之下竟意外的平心靜氣了起來,她擡頭對着沈空冥笑了一下,自然而然的微笑沒有半分做作:“能怎麼辦?該出手就出手,該慫就慫,如果這是我的命,我會活下來,然後取得最後的勝利。”
“……好,好,好。”
沈空冥一直都知道,這個叫做顧曉白的姑娘雖然看起來膽小怕事——即便真的她也是如此,但在真正的危機面前,只要斷了她的退路,她不會在原地抱頭痛哭或是迷茫不定,她就像一個帶着希望的種子,時機到了,就會破土而出。
他堅信這個,從遇見的第一面便開始了。
那個瘦小的女孩站在手持屠刀的他面前,倔強地、不屈地挺直着自己的腰板。
那會成就她。
可就算是希望的種子,對於顧曉白來說,她還是個種子,即便她發誓成爲一個參天大樹,但她現在仍舊是一個小小的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