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曉白愣在了當場,看着方莫語離去的背影,久久不能言語。
他選擇我?這個是什麼意思?而那個所謂的燃燼之主,狂徒陸安,又是何方身上?他所建造的巴別塔,到底是一個怎樣的地方?
這些顧曉白都不知道,她本以爲這只是一次小偷小摸,結果卻沒想到觸發了這麼樣的一個……龐大的暗線。
顧曉白站在山寨門口,看着面前這綿延而下的臺階,突然長長的嘆息了一聲。
一直沒有開口的沈空冥轉頭看了顧曉白一眼,眼神有些閃躲,天選之人,此刻的顧曉白是否已經知道了自己對她的利用?
方莫語,這個少年身上的謎題要遠比巴別塔主身上的謎題更多,如果讓沈空冥從其中挑選一個敵人,沈空冥不可能選擇方莫語。
這個本該是方家的大少爺,而如今卻看起來如此……小的一個男人,他身上究竟經歷了什麼?死亡與重生,他到底看見了什麼,又捨棄了什麼?
不過至於方莫語所選擇的主君顧曉白到底聽懂沒有,沈空冥大概從顧曉白的表情上能看出,她還是挺迷茫的——其實這一點都不難猜測,如果他選擇的是顧曉白,如果巴別塔之主想要選這一個下一任坐上王座的人,既然六大世家他都看不上,那麼他很可能已經將賭注壓在了顧曉白本人的身上。
他在希望着顧曉白能夠接手去治理這個大陸,可是他不瞭解顧曉白,她做不到統治——但是顧玄可以。
方莫語和顧玄聯盟,單單就是想想,也讓沈空冥背後冷汗直冒,他謹慎的看向了四周,一片安靜,可是卻草木皆兵。
沈空冥不敢再在這裡耽擱半分了,他開始認認真真的考慮爲顧曉白洗骨,來讓顧曉白看見這個世界真正的樣子。
當日,沈空冥一行便在這個荒涼的村莊外絕塵而去,而與此同時,方莫語也動身前往了寧遠城。
一切,都在向着不到兩個月後的漠下神宮開殿匯聚,這就彷彿是一個契機一般,讓所有的舉足輕重的人物彙集在一起,讓所有迷茫的人找到了確切的目標。
它宛如一座燈塔,給所有的,好的壞的、黑的白的,照亮一條回家的路。
寧遠城,醉仙樓,葉家包房內。
“這玩意就像是個燈塔,不是麼?”
莫道衝坐在醉仙樓三樓的包間中,拎着一壺好酒坐在椅子上,晃悠着雙腿,並打了一個酒嗝。
“你瞧,一個神宮開殿,這些大蟲子小蟲子就紛紛的聚過來了,然後這玩意就會越燒越亮,最後因爲這些養料而走向滅亡。”
“你還要說到什麼時候?”
“那你同意了?”
“滾。”
葉傾寒臉色陰沉,他坐在軟牀上看着面前的這個正在胡吃海喝的男人,一點都不想給他哪怕一點的好臉色——甚至連裝都懶得裝,他現在只想叫這個男人滾蛋,滾的越遠越好。
“小小的人脾氣怎麼這麼大,我可和你說,這個脾氣越大的人吧,越容易猝死,你說你要是嘎嘣一下氣死了,你這氣性可太大了,這不等着遺笑千年呢麼。”莫道衝放下了酒壺,用僅剩的右手拿起了筷子,叼了一塊肉塞進嘴裡嚼着,吧唧吧唧的聲音還蠻響亮的。“老實說啊,葉傾寒,我覺得你最近魚尾紋見多,你知道這是要完的節奏嗎?”
“我寧願花錢買你閉嘴,你能閉上你的嘴麼?”葉傾寒額角青筋直冒,他緊緊地握住了拳頭,捏的指尖發白。“閉嘴,莫道衝。”
“你說你這人,就不會說一個求字嗎,求人辦事嗎,你說對不。”莫道衝樂了起來,他吧唧着嘴裡這塊蜜汁烤肉,又灌了一口好酒。“做商人嗎,這在所難免,你說你咋就不懂呢?”
“我求你閉嘴,莫道衝,這下可以了嗎?”葉傾寒咬牙切齒的,就差沒把自己的牙齦咬碎了。“求你閉嘴。”
“不閉。”
“……”
葉傾寒終於無法忍受,猛地站起來,卻在下一秒被人壓制在了身下,正是剛剛還在桌前吃喝的莫道衝。
他的嘴裡還有着沒嚼爛的肉,嘴角還留着油星,而他的右手還拎着酒壺,可就是這樣,他只用了下半身,便將葉傾寒牢牢的鎖在了身下。
莫道衝俯下身子,在葉傾寒耳畔低聲耳語:“葉樓主,你真的不再考慮一下麼?”
“放屁!”
終於,一向以城府深沉著名的葉傾寒在莫道衝的身下暴怒道。“莫道衝,老子纔不做你的情人,給我有多遠滾多遠!!”
“哎呀,這可難辦了。”和葉傾寒成了鮮明對比,莫道衝一臉遺憾,他搖了搖頭,惋惜的將手中的酒壺隨手甩到了桌面上,平平穩穩的,沒漏半滴酒水,而就在這個空隙中,莫道衝的手掌突然就自下而上,鎖在了葉傾寒的雙胯之間。“葉樓主,酒足飯飽,良宵正當時呀。”
葉傾寒瞳孔一縮,當下身被人握住的時候,他只覺得一陣天昏地暗——想他葉傾寒白活多年,如今竟被人如此嘲弄,真是天大的屈辱。
“莫道衝。”葉傾寒這個時候,說話都帶上了些許的顫音。“你給我滾,滾得越遠越好。”
“是麼?之前我們一起在神宮外圍的時候,你可不是這麼說的。”莫道衝的笑容裡帶上了下流的口吻,他將腿插入了葉傾寒的雙腿之間,慢慢分開。“你當時怎麼說來着?別放手?是這個?”
“你……。”
“我?”
“……”
葉傾寒看着莫道衝,只覺得一陣委屈涌上心頭,他的眼眶在莫道衝的眼中看來有些翻紅,而鬼使神差的,一向以風流著稱的貪將莫道衝竟然心軟了。
他一下子就放開了葉傾寒,後退三步坐回了木椅上,抓起酒壺又是一大口烈酒下肚,只覺得好笑。
他莫道衝,竟然會有憐憫之心——貪得無厭的人不可能會有憐憫之心,而他竟然對這個葉傾寒產生了憐憫。
想到這裡,莫道衝又是一口烈酒入胃,吧唧了兩下嘴巴,瞟了一眼牀上的葉傾寒,皺了皺眉頭。“怎麼你還覺得你虧了?”
“……謝謝,不了。”葉傾寒看着莫道衝的神情裡滿是仇視的目光,他曾經也面對過比他武功要高的敵人,可是隻要是人他便有軟肋可取,只要是人他便有竭力之時,可是這個人沒有。
這個獨臂的,自稱爲莫道衝的、很可能是前朝將軍帳中的貪將的人,沒有軟肋,沒有竭力的時候。
葉傾寒不禁想起了他們第一次的相遇,正如莫道衝所言,是在漠下神宮之外,而他卻以爲已經入了漠下神宮之中——
漠下神宮外圍,盤龍殿。
莫道衝知道這裡,從前作爲將軍帳的八人,他在這皇宮之中是有着絕對的話語權的,所以他對這個出名的外圍迷宮也熟悉的很,因爲曾經他最寶貴的弟弟莫無天喜歡這裡,也就是另外一個將軍,人稱血將莫無天。
從前莫道衝是標準的路癡,行軍打仗中十個心腹中有九個得是方向感極強的,剩下一個必須是又卓越方向感的,不然整個軍隊都會被莫道衝給帶歪。
可是唯獨這裡不一樣,莫無天喜歡這個繞圈子的地方,也不知道爲什麼,這個威名赫赫的血將軍就是喜歡找自己的這個貪將的兄長,一次又一次,不厭其煩。
被找的厭煩的時候,莫道衝也就開始研究這個盤龍殿,它雖然機關重重,但是如果說是規律,也是有的。
所以在漫長的被找過程中,莫道衝也順利的找出了這個盤龍殿的轉換規律,從而變成了兩個人在這盤龍殿中捉迷藏,莫無天似乎喜歡這樣找來找去的遊戲,兩個人從前的那些輕鬆而又美好的時光,大多都是在這盤龍殿的兜兜轉轉中度過的。
所以莫道衝蠻想這裡的,故他第一站便來到了這個地方,因爲它與其核心漠下神宮完完全全就是兩個運行的體系,所以他不擔心進不去盤龍殿,與之正好相反,盤龍殿正是阻擋外人進入漠下神宮的第一重關卡,也困死了許許多多的人,其中白骨累累,有些已經在迷宮的轉換中被碾壓成了飛灰。
通常莫道衝來到這裡時都是很安靜的,雖然有很多機關,不過已經輕車熟路的莫道衝從來不會去引發這些,但是這一次有點不對勁。
沙塵流動的方向不對,風吹的方向也不對,而更要命的是,他覺得腳底下有什麼東西在抖動——那屬於機關移動的聲音,說明在這個時候,有其他人正在試圖進入者盤龍殿之中。
那麼莫道衝選擇的這個路線就是錯誤的啊!
莫道衝當時白眼一翻,對這個擅自闖入者非常不滿,他倒不是沒有了後路,就是覺得萬分的麻煩,因爲如果不把這個闖入者也搞定的話,那麼他永遠也進不去這盤龍殿之中。
所以就在身爲闖入者的葉傾寒還杵在沙漠中思考脫身之法時,莫道衝卻已經狂奔在荒野中尋找葉傾寒的藏身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