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有種給我站出來。”這話把隊長同志的臉都給氣歪歪,一雙刀子般尖銳的目光掃過人羣,人們頓時噤若寒蟬。
眨眼片刻,一個清瘦的年輕人脫離了羣衆,傲然獨立。事實上,並不是他勇敢地站出來,而是在衝鋒隊隊長一聲怒喝了之後,人們很有默契地向後退了一步,於是,他站的地方就突然騰空了。
林微微帶着敬佩的目光投向他,心想,好小子膽子不小,公然挑釁權威,小樣兒你不會也是穿來的吧?
隊長窮兇極惡地走近幾步,上下一打量他,突然陰森森地笑了起來,“吆喝,我當是誰,原來是伊薩克局長的兒子約瑟夫。”
身份被戳穿,約瑟夫既也不否認,也不逃避,反而踏前一步,憤憤不平地指責,“管理公安是警察的職責,你們衝鋒隊不過是納粹黨的走狗,憑什麼假公濟私地沒收人財產,到處爲非作歹?”
“嘿,你這小子膽子不小,還敢教訓起我們衝鋒隊的人來了。”被搶了一陣白,隊長先是一愣,隨後怒極反笑,“我看搞不清楚狀況的人是你,你老子以前是警察局局長,現在不過是一條喪家之犬。4月7號,禁止猶太人自由職業的法律頒佈之後,第一個被革職滾蛋的人是誰呢?讓我想想,好像是一條叫伊扎克的猶太狗。”
“你住嘴。”聽見自己尊重的人被侮辱,任誰都要動氣,約瑟夫氣急,衝動之下就想上去揍人。一個文質彬彬,一個強壯如牛,兩人PK,結果顯而易見。
隊長几下子就將對方撂倒在地,伸手一把拉住約瑟夫的衣領,將他拉起來,隨手扔到老頭摔倒的地方。伸手從菜攤上摸起個柿子,向着場中的一老一小,猛地砸了過去。
一邊砸,一邊啐了口唾沫,罵道,“我呸,卑劣的猶太狗,一羣無處不在的害蟲、過街老鼠、無恥之徒……草泥馬(爲河蟹省略罵人一萬字)還敢膽大包天地辱罵我們的偉大的日耳曼民族,找死不挑日子。
約瑟夫在體型上或許不濟,但在精神絕對強大,這令林微微感到十分羞愧。你看人家革命烈士的氣場是多麼強硬,頂着一臉血,還是掙扎着站起來,怒聲反駁,道,“納粹黨剝奪了幾十萬猶太人的工作,不準行商,不準參加選舉,不準參軍……究竟誰纔是無恥之徒?”
“你還敢叫板!砸,給我砸死他。”
“你們再如何也不能磨滅猶太人的貢獻,只能欲蓋彌彰!”
四周圍觀的不僅僅只是日耳曼人,也有猶太人,他們雖然不如約瑟夫勇敢,敢於挺身而出維護自己的民族和家人,但這幾句話卻實實在在地是說到了他們的心坎裡去。自從希特勒上臺後,德國社會就變得面目全非。猶太人被迫與其他社會羣體隔離,商店上被畫上大衛星,時常受到SA的攻擊,暴行不斷。就連上層階級的猶太人也未能倖免,法官、公務員、律師、醫生在一夜失了業,大家心裡早已是怨氣沖天,敢怒不敢言。
隊長一旦帶頭動手鬧起來,無疑是踩爆了地雷,一瞬間人羣完全亂了套,水果蔬菜雞蛋猶如敵人的炮火般滿天亂飛,‘猶太狗’‘日耳曼豬’的叫罵聲更是此起彼伏,一場衝鋒隊欺負老頭的單方鬧劇,立刻上升到了民族仇恨混激戰。
衝鋒隊的人想要開槍鎮壓,但立即被猶太憤青撞翻在地上,幾人扭打在一起。槍把在地上打了幾個滑後,停在林微微面前,她嚇了一跳,急忙一腳踹了出去,將這兇器踢到遠遠的角落裡去。
天涯何處無暴力,地球真是他媽太危險了。
林微微抱着腦袋,蹲下身體,一步步艱難地挪着步伐向外面擠去,一心想要逃出這場混戰。好不容易摸到邊緣,突然後腦一痛,哎約,是哪個缺心眼扔的蘋果?正想站起來罵人,不知從哪裡橫出一條腿,對着她的屁股猛地踢了一腳。一個站立不穩,她就這麼噗的一下子,以屁股翹翹平沙落雁式飛撲了出去,呈大字狀地趴在地上,惡狠狠地摔了個狗持識(諧音,和諧萬歲)。來不及回神,就聽見身下撲哧一聲,皮膚上有股冰涼的感覺,她頓時懵了。
完了,八十塊大洋的藥瓶子碎了!
林微微一個隱忍不住,當場就痛哭流涕了,趴在地上都不想起來,心想,乾脆被蘋果砸死算了。現在才知道,神馬叫精神上的疼痛遠遠超過肉體上的疼,這碎掉的不是藥,而是她那顆赤果果的心啊。
心正痛得不行,就聽一個讓她耳熟的聲音在頭頂響起,帶着一絲關心,一絲好笑,問道,“你在幹嗎?”
林微微睜開淚水模糊的眼,就見一雙被擦得黑亮的軍靴,再擡頭……唉,太陽光爲毛要那麼強烈,刺在眼睛裡讓她連來人的臉都看不清楚。
英雄救美,可是英雄大人,爲神馬您不早點來?
正想回答,就聽背後響起了槍聲,有人在槍彈中倒下。出了人命,就不再是簡單的衝突,而是暴動,人羣開始驚慌。
“這裡很危險,趕快離開。”他顧不得禮節,拉起她的胳膊,轉身就走。
“我的藥……”林微微甩開他的手,就算藥瓶碎了,裡面的藥還能扣一點出來帶回家。
“藥什麼藥,這裡都亂成這樣了,趕快跟我離開。”魯道夫也生了氣,冷着一張臉,抓小雞似地一把拎起她,幾步走出危險地帶。
不由分說地將她丟進車裡,隨即也坐了進來,“送我去學校,送她回家。”
司機得令後,立即狂踩油門。車子拐了個彎,她的頭幾乎扭成了90°直角,目光還念念不捨地望着地上那攤印跡,她的八十大洋就這樣貢獻太陽做蒸發了。
魯道夫伸手將她的臉板正,聲音中不無嘲諷地道,“人不大,膽子倒不小,盡往危險的地方鑽。”
你以爲我願意麼我?這不是給瞎了眼的老天硬扯進去的,害的我賠了夫人又折兵。林微微氣不打一處,心裡既難過又委屈,眼眶一熱,流了兩條眼淚下來。
“這麼大了,還哭鼻子,丟不丟人?”
丟你個老母!我林微微是史上炮灰氣場最強大的穿越女,媽的走哪兒,哪兒爆孿(諧音,和諧萬歲)。每一次出門,都要死幾個人收場,這到底是爲什麼?
想着委屈,屁股還生疼,後腦勺也腫了一個W,這眼淚就流的更流暢了。
他有些氣悶,扔了條手絹過來,道,“哭什麼?女孩子就是煩,動不動流眼淚。”
有這麼勸人的麼?有麼有麼?林微微一生氣,將他的手絹捏成一團,又朝他拋了回去。
拉出自己的小手絹,林微微抽抽搭搭地擦了擦眼睛。魯道夫瞥了她一眼,不做聲地收好手帕,放回口袋。
兩邊的風景飛快的向後倒去,不一會兒就到了青年學校,魯道夫整理了下軍裝,一腳踏了下去,車子從他身後呼嘯而去。
剛走了幾步,就覺得背後衣服一沉,似乎被什麼勾住了。轉身一看,是林微微。
他有些驚訝,雙眉一皺,道,“你怎麼跟着下車了?”
“我,我……”她一咬牙,道,“我要問你借錢。”
魯道夫看了她一眼,沒吭聲,林微微只好硬着頭皮,繼續道,“我缺錢。”
他走近幾步,突然伸出了手,她以爲他要動手打人,本能地一縮頭,沒想到他的手只是輕輕地颳了下她的臉,“哭得像個小花貓似的,難看死了。”
“是是是,我這就把眼淚擦掉。”林微微胡亂摸了下臉,再接再厲,“借我80馬克吧。”
他還是沉默着,視線在她臉上掃動。被那兩道藍瑩瑩的目光掃視着,亞歷山大,就算你大哥沒錢不想借,可也用不着化目光爲機關槍,將她掃個遍體鱗傷吧。
林微微愁容滿面,回家該怎麼和二小姐交代?難道真要動用她的私房錢?不會吧,一共就那麼幾個家當,還準備籌着買船票。老天哇,您也太不厚道了。
正抱怨着,就聽魯道夫在耳邊說,“漢堡。”
“什麼?”
“就是兩片面包一片肉的東西,你管它叫漢堡?”
“是,是。”林微微趕緊點頭。可是,這個東西和借錢的事有關嗎?這老兄的思維也太跳躍了點,讓思想遲緩的她都跟不上組織的腳步了。
“一個漢堡多少錢?”
他問這個做什麼?她怎麼知道多少錢?呀,說到這個,還欠了沃爾特兩個漢堡,她差點給忘了。(到底是誰思想跳躍?)
“七馬克兩個。”她隨口說道。
“好。”他想了下,道,“要借80馬克是麼?”
“對對,”你有錢嗎?林微微狐疑地點點頭。
他從口袋裡掏出皮夾子,她伸頭一看logo,頓時沸騰了。我靠,我草,我日,居然是Hugo Boss的!!死小孩,尼瑪也忒有錢了點吧。
一張一百大洋在眼前飄動,和紅領巾(綠領巾、藍領巾??)一樣鮮豔,林微微急忙伸出爪子去接。熟話說,借錢容易還錢難,只要那錢到了手,hihihihi(不要怪笑)。
誰知,他手一揚,頓時讓她撲了個空。
“可以借給你,但你拿什麼來還?”
咦,這傢伙也不傻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