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前半句沒問題,李悠早就意識到了。其實之前日陽就給他分析過,這些封疆大吏和儒門直屬機構之間,相愛相殺,這是常態。就像聖朝和藩王間一樣,雖有大義上從屬關係。但畢竟各有各的利益,大方向上還算能保持統一,但是小細節上,難免摩擦。
更何況這次並不是儒門的整體意志,只是其中的理學一脈,攛掇着監禮司的部門行爲。那從孟浩遠的角度,自然也就會有自身的考量。
所以孟浩遠的態度是什麼樣,很難預測。兩不相幫,作壁上觀是本分,偏幫任何一方也屬可以理解的範疇。
所以孟浩遠前半句一開口,李悠心底一喜。只要順利救出楚柔桑的父母,剩下的,自己輾轉騰挪的餘地就大得多了。可以安下心來好好陪他們玩玩了。
但是最後一句,卻把李悠驚着了。
收徒?這老傢伙想收自己爲徒?這個太震撼了,李悠一時無言以對,但面對一個元嬰大佬,又顯然不能斷然拒絕。真當人家不要面子的,自己小命還握在人家手裡呢。
“那個,孟老,我有宗門,有師父的。再拜師,是不是不太合適。”
不能直接拒絕,那就委婉一點。這個世界宗門師徒是很嚴謹的關係,任何叛逆之徒,都不會有好下場,是要受到整個修行界排斥的。師父和老師,有着本質的區別。
師者傳道受業解惑,但是一個父字,就意味着親如父子的密切關係。孟浩遠親自開口,顯然不會是區區老師那麼簡單。
“知道,昆吾劍宗嘛,九衢的基業。九衢是我記名弟子,你這不知多少代的徒子徒孫,拜回我門,這叫認祖歸宗。合規矩的,你放心吧。”
啊?
李悠別看一直掛着昆吾劍宗的名頭,其實他在劍宗基本沒待多長時間,地位也基本可以說是墊底。自然對劍宗的來歷,關係一類的事情,知道的少之又少。
誰能想到,自己隨便跑的地方,竟然冒出來個祖師爺。而且只要李悠還認花師這個師父,還需要披着昆吾劍宗這張皮,這個祖師爺就不能不認。
其實從常理推斷,這事還真算得上靠譜。這青霧城算得上中土最靠近南邊的重鎮了。如果謝九衢出身青雲書院,想要向外發展,自然是南方最靠譜。離着師門近,也算有個後臺支持。
李悠龍目瞬間充血泛紅。
“既然你是劍宗的後臺,劍宗幾近滅門之時,你在哪?你們青雲書院呢?你知道死了多少人麼?你知道麼!”
最後一聲是吼出來的,帶着一直以來深壓李悠心底的種種積存的壓力與怒火。
在生存的壓力下,楚王府和理學一脈草菅人命的種種惡行,都被李悠深深的埋藏在了心底。他忘不了那種無力與憤怒,卻又不能允許自己被情緒左右了行爲。一直以來小心謹慎,先以自保立足爲首要目標。任由仇人逍遙法外。這點點滴滴都化作心魔,雖被鎮壓,卻也無形的影響着李悠的行爲。
今天,徹底被孟浩遠引發了出來,化作一聲撕心裂肺的質問。
孟浩遠一聲嘆息。
“理學一脈現今之勢大,遠超你的想象。謝長鋏的求援,我收到了。但我動不了,兩個大儒過來找我坐而論道。我所有的弟子,所有對我有善意的人,都被盯上了。我只是青雲書院一家,對我施壓的甚至都不是理學一脈的人,而是足足三家書院。我動不了,救不了,只能眼睜睜的看着。老子他孃的還有氣呢,少衝我來。”
呼!李悠長出口氣,他也只是發泄一下罷了。他不是初出茅廬的小菜鳥,非黑即白,把過錯都推給別人。世界的複雜,兩世爲人,他還是清楚的。這事怨不得任何人,靠山山倒,靠人人跑,歸根結底能依靠的只有自己。這道理他早就想明白了,劍宗要怨,也只能怨自身實力不足,連一個楚王世子帶領些雜牌軍都抗不下來。
同樣,楚王府死了一個世子,毀了一座頂級飛舟,不也打掉牙合血吞了麼。這就是鬥爭,只分勝負,不講對錯。
“對不起,我激動了。這事怨不上青雲書院,怨不上您。我也只是一些心魔作祟,念頭不通達罷了,過個嘴癮,您老別見怪。不過既然如此,您還要收我爲徒?我的身份,相信在您這個級別,不算什麼機密了吧?一旦拜師,我的這些因果,您老可就要扛過去一些了。可就沒有迴旋的餘地了。”
孟浩遠不屑的撇了撇嘴。
“葉餘夢和我多年好友,你說呢?老子能穩坐青雲書院院住,你以爲是輕鬆的?蓬玄洞天圖常龍,蓮華寺主持玄正老和尚,這是我們的青霧城,不是外人能隨意插手的。”
李悠眼前一亮,結黨以自保,原來如此。一家青雲書院雖然實力不錯,但畢竟只是儒門九十九書院中的一個,勢單力薄。但如果再拉上蓬玄洞天和蓮華寺這兩的聖門嫡傳,組成地方勢力小聯盟,這一下牽扯的就大了。
原以爲城中三聖門是相互制約的關係,沒想到竟然已經拉起了小團伙,抱團取暖,一起抵擋來自主脈的壓力。
李悠現在冷汗直流,心中埋怨起養父日陽。還吹噓他組建的影多專業,鬧了半天,連青雲城的基本形式都弄錯了。要是按他的計劃,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話說日陽夫婦不也是正經的道門出身麼?母親的師兄師姐啊!難道就因爲去幫了母親,被劃爲了聖朝勢力,所以斷絕了道門方面的情報來源?要不怎麼會犯這麼低級的情報失誤。
孟浩遠人老似妖,李悠那點小心思根本瞞不過他。
“別瞎想了,我們幾個老傢伙的合作,僅限於我們幾個的層面。你家那兩個搞情報的小傢伙還接觸不到,就算你姐也不清楚。也就你母親,還算知道一些。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妖族外敵虎視眈眈,我們這裡內部卻一團烏煙瘴氣,很露臉麼?好了,廢話少說。你現在這些破事,算是對你入門前的考驗,我不會出手幫你,也沒理由幫你。結束之後正式來拜師,以後的事,我抗了。”
李悠混混沌沌散去了分身,沒了孟浩遠的阻攔,靈魂順利迴歸。
只是,事太大了,李悠陷入了沉沉的思考中。
好事,從任何方面看,能拜師孟浩遠都是百利無一害的大好事。法理說得清楚,有這麼一個大高手作爲後臺,可比皇子的身份強多了。不但有了正經儒門的出身,不再是昆吾劍宗這麼牽強的身份,方便自己以後的發展。更把和理學一脈的矛盾侷限在儒門內部,侷限在了一定的規則之下。以後像監禮司這樣的陰暗算計,就不會這麼明目張膽的出現在自己身上了。
但是,太順了,順的有些讓李悠心顫。似乎有着那麼一股無形的力量推着自己一步步的走到這裡。
氣運?命運?真的這麼簡單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