銅錢扔入油鍋中,很快就消失不見。而這個時候,油溫已經差不多了。被加熱的醋開始不停地冒起氣泡,起初還只是看起來有些漣漪,到最後氣泡越來越多,整個油鍋已經開始沸騰。
這個時候旁觀的衆人也都是屏氣凝神,一個個瞪大了眼睛看着沸騰的油鍋。
“阿彌陀佛。”玄法和尚一聲悠揚的佛號,將衆人猛然驚醒。而後就看見他轉身,將袖子擼開,就要伸入油鍋之中。
雖然秦澤說了其中的原理,但是玄法自己可從來沒有嘗試過。所以他也如同那些圍觀的人一樣,也都是心裡捏着一把汗。
那些藏在大人身後的小孩,也都一個個緊緊抱住父母的雙腿,顯然是有些害怕。
不過強大的好奇心,還是讓他們透過雙腿的縫隙,向着玄法和尚打量。
油花濺起足足有一寸多高,泛起大量的白色的氣泡。離得近的人,已經開始後退,生怕油會濺到自己身上。
“阿彌陀佛。”
玄法悠揚一聲,伸手就探入油鍋之中。
一個正在誦經的小和尚,也是嚇得眼睛一閉,直接就驚呼出聲。
那些圍觀的衆人,也都是側着腦袋,不忍在繼續看下去。
就連醉霄樓的袁天罡和李淳風,也是猛然站起,不可置信地看着玄法和尚。
他的確伸了進去,而且因爲鍋還比較深,直接就沒到了手肘。那些油依舊在沸騰,大火依舊在燒着。
站得最近的秦澤,也在這一刻看到玄法輕輕舒了一口氣。
和秦澤說的一樣,油的溫度不高,甚至還不到燙手的地步。而且因爲上層是油的原因,讓玄法覺得自己整個胳膊,都是油膩的感覺。
彷彿過了一個世紀之久,那些撇開腦袋的人,也都發現了不對,又都是一個個轉回了目光,再次看向了玄法。
沒有傷痛,沒有強忍,甚至連眉頭都不曾皺了一下。
“譁!”
頓時整個人羣沸騰起來,都是伸長了脖子,想要看清油鍋裡玄法的手究竟怎樣。
原本按照秦澤的想法,只要把銅錢取出來就行了。可沒想到玄法和尚竟然開始誦起佛經。
這就是一個危險的舉動,溫水煮青蛙的道理秦澤還是懂的,哪怕下層的醋再多,也架不住這麼長時間的火燒。
可是如今他也無能爲力,玄法和尚做出這一步,想的就不是他一個人,他這是在爲他們佛門爭一個面子。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油裡的氣體也越來越多。站在一邊的秦澤,甚至能夠感到陣陣熱浪。
可這個時候玄法卻還是一動不動,依舊是誦唸着佛經。
那些圍觀的人,也已經被這一幕深深折服,一個個都是不自覺地雙手合十,變得極其的虔誠。
眼看着這樣下去不行,秦澤也是急中生智,指着油鍋突然大叫一聲:“我看見了!”
就是這聲大叫,瞬間將玄法和尚給驚醒。他這才感到手臂已經開始發疼,分明是溫度已經升得過高。
來不及向秦澤感謝,連忙一手抓起銅錢,手臂一擡就將銅錢給高高舉起。
一旁的秦澤也是看準時機,將早就準備好的宣紙,給擡了上來。
玄法大師手握銅錢,竟然赤手從鍋中取出了一根燃燒的木柴。
這一幕不要說圍觀的百姓了,就算是秦澤也嚇了一跳,這可不是他安排好的。這木柴也的確是平常的木柴,上面燃燒的火焰,也沒有一絲異樣。
而且他可以確信,玄法的手上也沒有帶任何東西,不論怎麼看,他都是赤手抓起了一根燃燒的木柴。
腳踏羅漢步,口唸金剛經。一手抓着銅錢,一手高舉木柴。
玄法和尚彷彿瘋癲一般,將銅錢猛地按入燃燒的木柴之中,然後舉着木柴在宣紙上畫了起來。
沒人看得懂他在畫什麼,哪怕是秦澤也看不懂。只是知道這個時候的玄法和尚,好像已經超然物外,如同到了另一個世界。
他的動作很快,起初人們還不明所以,但很快經過炙烤的宣紙上,就出現了一條條棕色的印跡。
而此時玄法和尚的動作也越來越快,口中誦經也越來越急促,腳下踏着的步子,變得更加凌亂。可是在這種凌亂之中,卻有一種說不出來禪意。
“原來……真的有得道高僧。”秦澤愣愣望着瘋癲的玄法,突然發現自己有些看不懂這個世界了。這個還十分乾淨的世界,總是有太多的不可思議。
最後只聽玄法和尚的一聲怒號中,整個人猛然睜開眼,隨手將木柴放回爐中,這才雙手合十,語氣恢復了平靜,再次唸了一聲佛號。
一前一後,一怒一仁,兩聲佛號,彷彿代表着兩個玄法。一個塵念深重,一個仁慈脫世,當真是讓人看不透。
等到衆人將目光投到宣紙之上,頓時就一個個瞪大了眼睛。
只見原本還空無一物的宣紙之上,竟然出現了一隻碩大的老鼠。雖然只有一個輪廓,但也能看出那是一隻老鼠。
而且還能依稀看出在老鼠的面前,還有一盞油燈。
一看到這副場景,衆人都是醒悟過來。就聽見站在秦澤身邊的三姑娘大叫一聲:“鼠妖捉住了,鼠妖捉住了。”
粗大的嗓門,直接將身邊的秦澤給嚇了一個趔趄。他甚至都有些懷疑,三姑娘是不是自己找的託,竟然這麼配合自己的表演。
不過在她這一嗓門之後,所有人都是大叫了起來。一個個臉上都掛着驚喜之色,就像是這鼠妖是他們親手抓住的一般。
那些躲在大人身後的孩子,也是抱着布偶就走了出來,又驚又喜地指着那張“鼠妖”跟着大叫。
而醉霄樓上的袁天罡和李淳風,此時也是哽咽的說不出話。他們怎麼也沒有想到,秦澤會真的弄出來這副畫像。
哪怕是他自己都想不明白,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先是油鍋取物,隨後是赤手抓火,而後又是白紙顯畫,每一個都充滿了神秘色彩,每一個都是不可能的身後的事情,卻又這麼真實的發生了。
“怎麼可能?”袁天罡手中緊握這茶杯,一用力直接將其握碎。
可他卻像沒有察覺一樣,依舊是死死盯着那口油鍋。
“絕對有問題。”袁天罡皺着眉,敏銳地覺察到不對。
另一邊的李淳風聽了師傅的話,也是皺着眉,向着人羣中一人擡了擡手。
想要知道對方究竟有沒有弄虛作假,只需要讓別人試試就行了。
天一,就是道教天火六人中的一人。他們的名字就來自於易經的天火同人卦象。
原本在他們之上,還有一個乾坤六人。只不過上一次在刺殺秦澤的行動中,折損了五人。
天一是一個外表憨厚的中年人,穿着一身破舊的麻衣,像極碼頭上賣苦力的伙伕。
佝僂着身子,雙手也習慣地插入袖子中。無論怎麼看,都像是一個老實巴交的百姓。
可誰也想不到,就是這麼一個老實憨厚的人,竟然會是道教天火六人中的領頭人物。這個秘密哪怕是他的家人都不知道。
在得到命令之後,他就舉起手,十分憨厚地說道:“我可不信那真的是油?”
他的聲音不大,但是卻極具穿透力。尤其是在這個時候,幾乎他一開口,那些原本還虔誠的人,都是把目光望了過來。
一個站在他旁邊的漢子,也是轉頭看向了他。隨即擺擺手對着衆人說道:“大家莫理會他,本來這裡就有些問題。在我們哪,都叫他一根筋。”
聽到他的解釋,那些望過來的衆人。卻都是沒好氣搖搖頭,又把目光投了回去。
“那真的不是油?”卻不想他又是開口說了一句。
這個時候秦澤算是看出來對方是來砸場子的,當下眉毛一挑,衝着醉霄樓的方向就是一笑。
就是這個笑,讓原本還有些期待的袁天罡瞬間冷靜下來。在秦澤的笑裡,他看出了不自量力,看出了不屑和藐視。
“怕是情況有詐呀。”不知怎麼的袁天罡心裡就出現了這個念頭,而且還越來越強烈。
可是這個時候想要制止已經來不及了,憨厚的天一已經擠開了人羣,走到了油鍋面前。
只是站在一邊,他就感受到了炙熱的熱浪,而且再看那油鍋,怎麼看都是真的麻油。
秦澤抱着雙臂,帶着一臉笑意地看着天一。如果對方要是早點上來,他或許還會擔心。可是現在,哪怕裡面的是水,也早就燒開了。
一百度的溫度,可不是你說說就可以的了。
賭,天一再賭。
他伸出手憨厚地指着油鍋,癡癡地說道:“我可不信這是油,我倒要伸手摸摸。”
說着也不等秦澤阻止,直接就伸手下去摸。
幾乎在入手的一瞬間,他就收回了手。同時怪叫了一聲,再看他的手上,已經燙出了幾個大泡。要不是他縮得快,估計這隻手都有可能廢了。
原本還胸有成竹的天一,在這一刻也愣在了原地。
“真的是油……怎麼可能!”
“快請大夫,快請大夫。”人羣中有人叫着,衝上來就要將天一給帶走。
秦澤卻是趁着這一瞬間,湊到兩人面前嘿嘿一笑,輕聲說了一句:“我贏了。”
說着卻又是擡頭看向的醉霄樓,其實秦澤根本看不到對方在哪裡,但是樣子還是要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