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澤現在是有馬車的人了,所以他已經很久沒有蹭過程老妖的馬車了。現在秦澤出門是必帶二虎,當然他也提前和無常說好了。
這個時候二虎就在宮門外,是十分慵懶地靠在馬車上,他最近對秦澤說的狀態僞裝很感興趣。無時無刻不在適應、學習。
所謂的狀態僞裝,是比身份僞裝還要困難的一種僞裝。身份僞裝要求的是裝什麼像什麼,而狀態僞裝則是要求裝什麼是什麼。如果非要比較的話,身份僞裝只是看起來像,而狀態僞裝則是要求完全從內心裡就把自己當做是。
就比如現在的二虎就在熟練慵懶這種狀態,滿臉的鬆懈,身子半靠在馬車上。他的腦袋低垂着,看上去一臉的睡意,只有偶爾馬車晃動一下的時候,他纔會不情願地擡起腦袋瞥一眼四周。
說實話二虎長得不差,身體修長。而且不知道爲什麼,這傢伙明明比秦澤還小一些,但是臉上已經開始長出了鬍子。所以看上來這傢伙比秦澤可有男性魅力多了。
尤其是現在斜靠在馬車上,那慵懶的態勢,加上鬍子拉碴的臉旁,怎麼看都有種說不出的頹廢美。
程老妖這邊和秦澤一起從朱雀門出來,也是一眼就看到了一邊的馬車以及靠在上面的二虎。起初他也沒覺得有什麼,直到他發現對方明明低垂着腦袋,一臉打盹的樣子,卻還是在一瞬間瞥了自己一眼。
“賢侄,這就是你說的那個二虎?”程老妖皺着眉,有些疑惑地問道。
關於二虎秦澤也沒有多說過什麼,只是當初程懷亮是跟着二虎一起訓練了一段時間。所以就在程老妖面前提起過這個人,只不過當時程老妖也沒有在意。可是今天這一看他才發現,這傢伙不是一般人呀。
秦澤聞言也是瞥了一眼二虎,沒好氣地笑道:“程伯伯不要被他給騙了,這傢伙雖然是打盹的樣子,可其實一直在盯着這邊。”
開玩笑,你以爲秦澤沒聽出來程老妖話裡的喜悅。這哪裡是對二虎好奇,這分明就是要搶人的意思呀。
他現在的身家性命可都放在了二虎,以及他背後的無常身上,所以這二虎自然不能被程老妖給搶走了。再加上這段時間雖然無常有事離開了,但是二虎也是盡心盡責地保護着他。
就這份情義,秦澤自然也不會虧待他,所以這些天也是加倍用心地培養着二虎。現在看到程老妖這明顯動心的樣子,怎能不讓秦澤警惕。
“是嗎?”程老妖狐疑地看了秦澤一眼,明顯是有點不相信。
他這會也是在觀察着二虎,發現對方的眼神很怪。每次只要有人靠近他三丈的距離,他就會不經意地擡起頭。這架勢怎麼看,都像是在故意警惕着。
一看程老妖越來越狐疑的眼神,秦澤也是急了。二虎現在還太小,心性還沒有完全成熟。秦澤一直把他當做刺客來培養,卻也是一直在教導他不要濫殺。
如果被程老妖看上,真的弄到了軍隊裡面。可以說秦澤的所有努力就白費了,畢竟軍隊可是最暴力的集團,一個刺客在裡面不說危險,單說環境也是最陰冷的一個。
當下也是心裡一動,秦澤直接快步跑了過去。擋在了程老妖的視線,不讓他再繼續觀察二虎。
二虎見自家少爺跑過來,也是一收臉上的慵懶,就要扶着秦澤上馬車。
因爲秦澤曾經交待過他,讓他一定要把程老妖也當做是一個敵人。只要程老妖在,就要時時刻刻保證秦澤的安全。
這也是秦澤實在沒有辦法的辦法,誰讓程老妖每次來找自己都沒好事,所以這會二虎也是想着扶着秦澤快走。
“二虎你別有事沒事瞎顯擺,就你這點斤兩能逃得過程知節的法眼。不想被搶去軍隊,就給我裝傻。”秦澤推開了二虎伸過來攙扶自己的手,背對着程老妖低聲說了一句。
這個時候程老妖也是跟了上來,秦澤這個樣子可是讓他越來越好奇了。只不過等他跟了過來,卻發現二虎已經沒有先前的精明。反而是變得和其他那些下人一樣,也是站在一邊衝着自己施禮,臉上一臉的諂媚。
程老妖這一次倒沒多說什麼,而是直接就上了馬車,看他的這個架勢是鐵下心要送秦澤了。秦澤也只能無奈地搖搖頭跟了上去。
就這樣三個人坐在一輛馬車上。二虎在外邊負責驅車,秦澤在裡面負責接待程老妖。
“程伯伯今日是有事要找小侄,還是有話要和小侄說?”秦澤坐在馬車的一角,瞅着這會一言不發的程老妖緩緩說道。
“你小子是真的聰明,既然能夠猜到這個。”程老妖被秦澤說破,卻是直接笑了起來說道:“我還真是越來越喜歡你了。”
這話聽着有點惡寒,秦澤不自覺地打了一個寒戰。身子稍稍往一邊移了一些。
程老妖自然是不知道秦澤腦袋裡的這些齷蹉的思想,只不過見秦澤這會一臉認真的樣子。就又開口說了一句讓秦澤渾身一震的話。
“賢侄對突厥有興趣?”
秦澤心裡一愣,他是沒有想到程老妖會說出這麼一句話。他雖然能夠猜到他找自己是有話要說,但是卻沒想到是這件事。這個時候秦澤是打死也不能承認,所以裝作一臉疑惑地樣子衝着程老妖問道:“程伯伯何出此言?小侄最近打算研習詩文,怕是沒有伯伯說的那般閒心。”
程老妖如果沒有把握,他是不會說這句話的。現在看見秦澤和自己裝傻,卻也是沒有點破,而是繼續說道:“賢侄認爲此次東突厥突利前來請求入朝,可是我大唐契機?”
可秦澤就好像沒有聽清一樣,兩個人各自說着不同的話題:“田裡的莊稼還未成熟,哪怕前些日子雨水充沛,卻也沒到收割的時候。”
秦澤掀開車窗紗,看向街道上來來往往的人羣緩緩說道。
如今東突厥雖然內亂,但還沒有到最亂的時候。突利請求入朝這是一個契機,如果大唐能夠好好利用的話,絕對可以給突厥造成重創。
說起來突利這個人也是倒黴,原本東突厥的天可汗應該是他。結果因爲他年歲太小,他老爹始畢可汗死後,東突厥就被他的叔父俟利弗設繼位。
好在這傢伙也是命短,兩年後就一命嗚呼。可就在突利可汗認爲自己又有機會的時候,東突厥再次被他自己的叔父咄苾繼位。也就是現在的頡利可汗,所以突利可汗如何能與頡利想處?
突利可汗管轄着薛延陀、奚、霫等這些靠近大唐的部落。可以說讓這個傢伙繼續留在突厥,絕對比現在就讓他歸順大唐要好太多。
一來他可以繼續牽制頡利的注意力,二來讓他留在突厥,也可以充當大唐的一個臥底。只要能夠穩住突利,那麼大唐向突厥派兵也不會被發現。
“朝堂之上一衆大臣都是建言,要立馬准許突利入朝。可他們懂得什麼?只想着借這個機會來好好羞辱一番頡利,卻是根本就不知道這意味着什麼。”
程老妖依舊是自顧自如說着自己話,而秦澤這會也是沒有回頭,繼續看着窗外說道:“前些日子裡鬧蝗蟲,農夫們面對正被啃食的莊稼,只想着要多搶救一些沒被啃食的莊稼。卻沒有想到要是在蝗蟲中間放一把火,燒掉的莊稼雖然沒了,可是蝗蟲也是不能再禍害其它。這火呀,就是要從裡面開始燒。只有內部燒起來的火,才能燒得徹底。”
東突厥現在就像是一片田地,突利就是那匹蝗蟲,而頡利就是地裡莊稼。你想着藉着蝗蟲,先搶救一些莊稼呢?還是直接放一把火,將所有東西給統統燒盡,然後再隨心所欲地處理剩下的莊稼。
突利必須要同意他他入唐,但是也不能讓他現在就入唐。要給他一個念頭,那就是自己的背後有大唐。自己可以放手一搏和頡利全力拼殺,如果勝利了那就是天可汗,哪怕輸了也能退到大唐。
這個時候不論大唐是拒絕突利,還是立馬同意他進入大唐的話。那麼一切就都變了,只要突利一天還是突厥人,他就是東部部落的統領。那麼東突厥就一天不能停止內亂,但這個時候如果大唐乘虛而入的話,那簡直就是幫頡利。
因爲外敵永遠比內敵嚴重的多!
秦澤知道程老妖能夠聽懂,身爲一個將領,他最懂得審時度勢。他今天和秦澤提起這個,說是來和秦澤談談,又何嘗不是想聽聽秦澤這個聰明人的建議。
如果放到以前秦澤或許會裝傻,可是現在不會了。他需要這個機會,所以他不能再逃避了。
從朱雀門到勝業坊一路上,兩個人這麼自顧自和聊着自己的話。二虎則在外面驅趕着馬車,就這麼一路來到了程府的大門。
秦澤見馬車停下探出腦袋,看了一眼,轉過身衝着程老妖說道:“程伯伯,程府已經到了。”
程老妖也是嘿嘿一笑,伸出手拍了拍秦澤的肩膀,就弓着身子往外走。
一邊的秦澤也是跟着想要去送送,卻見已經探出身子的程老妖又停下動作,反而是將腦袋轉到一邊瞥了一眼,才又回頭衝着秦澤沒來由地說了一句:“劉德的事情賢侄可莫要深陷進去,畢竟有些東西總是碰不得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