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波惡卻沒有理會那女子,反而叫道:“好啊,今天找到了好對手。阿朱、阿碧,公子的事,待會再說不遲。”
半空中一個倒栽筋斗翻將下來,向北方那身材矮胖的老者撲去。
那老者手持一條鋼杖,陡然向前挺出,點向風波惡小腹。
這條鋼杖有鵝蛋粗細,挺出時勢挾勁風,甚是威猛。
風波惡猱身直上,伸手便去奪那鋼杖。
那老者手腕一抖,鋼杖翻起,點向他胸口。
風波惡叫道:“來得好!”
他突然矮下身子,去抓對方的腰。
那矮胖老者鋼杖已打在外門,見敵人欺近身來,收杖抵禦已然不及,當即飛腿踢他腰胯。
風波惡斜身閃過,撲到東首那紅臉老者身前,白光耀眼,他手中已多了一柄單刀,橫砍而至。
紅臉老者手中拿的是柄鬼頭刀,背厚刃薄,刀身甚長,見風波惡揮刀削來,鬼頭刀豎立,以刀碰刀,往他刀刃上硬碰過去。
風波惡叫道:“你兵刃厲害,不跟你碰。”
倒縱丈許,反手一刀,砍向南邊的白鬚老者。
白鬚老者右手握着一根鐵鐗,鐗上生滿倒齒,可用來鎖拿敵人兵刃。
他見風波惡單刀反砍,而紅臉老者的鬼頭刀尚未收勢,倘若自己就此上前招架,便成了前後夾擊之勢。
他自重身份,不願以二對一,當即飄身避開,讓了他一招。
豈知風波惡好鬥成性,越打得熱鬧,越感過癮,至於誰勝誰敗,倒不如何計較,而打鬥的種種規矩更從來不守。
白鬚老者這一下閃身而退,誰都知道他有意相讓,風波惡卻全不理會這些武林中的禮節過門,眼見有隙可乘,向他呼呼呼呼地連砍四刀,全是進手招數,勢若飄風,迅捷無比。
白鬚老者沒想到他竟會趁機相攻,實在無理已極,忙揮鐗招架,連退了四步方始穩定身形。
這時他背靠一株杏子樹,已然退無可退,橫過鐵鐗,呼的一鐗打出,這是他轉守爲攻的殺手鐗之一。
哪知風波惡喝道:“再打一個。”
竟然直接向後退去,單刀舞成圈子,向丐幫的第四位長老旋削過去。
白鬚長老這一鐗打出,敵人已遠遠退開,只惱得他連連吹氣,白鬚高揚。
幾人打得正酣,沈無敵看了半天戲:“什麼玩意兒!”
喬峰轉過頭問道:“沈兄弟,如果是你來,會如何?”
沈無敵:“我一劍一個,只需要四劍,他們四個全得癱在地上。”
那另一位女子卻反駁道:“胡說,丐幫幾位長老成名已久,他們的武功更是江湖中赫赫有名,其實你能隨口說說的。”
喬峰有些無奈:“我是說如果對陣這個風波惡。”
但那女子此時與丐幫是敵對關係,卻還肯說公道話,不由得讓喬峰高看了兩眼。
沈無敵:“這個風波惡好像是比那些個長老厲害一點。”
喬峰笑了笑:“也不見得。”
沈無敵:“大概還是一劍吧。”
喬峰:“那既然都是一劍,在你看來,他們是同一水平咯?”
沈無敵:“你廢話,你吃飯能吃半碗、小半碗,你刺個小半劍出去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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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第四位長老兩條手臂甚長,左手中提着一件軟軟的兵刃,見風波惡攻到,左臂一提,抖開兵刃,竟是一隻裝米的麻袋。
麻袋受風吹鼓,口子張開,便向風波惡頭頂罩落。
風波惡又驚又喜,大叫:“妙極,妙極,我和你打!”
他生平最愛的便是打架,倘若對手身有古怪武功,或是奇異兵刃,那更加心花怒放,就像喜愛遊覽之人見到奇山大川,講究飲食之人嚐到新奇美味一般。
眼見對方以一隻粗麻布袋作武器,他從來沒和這種兵刃交過手,連聽也沒聽見過,喜悅之餘,暗增戒懼,小心冀冀地以刀尖戳去,要試試是否能用刀割破麻袋。
長臂老者陡然間袋交右手,左臂迴轉,揮拳往他面門擊去。
風波惡仰頭避過,正要反刀去撩他下陰,哪知道長臂老者練成了極高明的通臂拳功夫,這一拳似乎拳力已盡,偏是力盡處又有新力生出,拳頭更向前伸了半尺。
幸得風波惡一生好鬥,大戰小鬥經歷了數千場,應變經驗極其豐富,百忙中張開口來,便往他拳頭上咬落。
長臂老者滿擬這一拳可將他牙齒打落幾枚,哪料得到拳頭將到他口邊,他一口白森森的牙齒竟然咬了過來,急忙縮手,已然遲了一步,啊的一聲大叫,指根處已被他咬出血來。
旁觀衆人有的破口而罵,有的哈哈大笑。
包不同一本正經地道:“風四弟,你這招‘呂洞賓咬狗’,名不虛傳,果然已練到了出神入化的境地,不枉你十載寒暑的苦練之功,咬死了一千八百條白狗、黑狗、花狗,方有今日的修爲造詣”。
那幾位女子都笑了起來。
沈無敵:“這風波惡雖然武功差了點,但是他隨機應變的能力卻很不錯。”
喬峰點了點頭:“武功學得再好,用不到實戰上也沒什麼用。”
這時場中呼呼風響,但見長臂老者將麻袋舞成一團黃影,似已將風波惡籠罩在內。
但風波惡刀法精奇,遮攔進擊,儘自抵敵得住。只是麻袋上的招數尚未見底,通臂拳的厲害他適才卻已領教過,剛纔咬人這一招,畢竟只是僥倖得逞,可一咬而不可再咬,因此不敢有絲毫輕忽。
其中一位女子見風波惡久戰不下,擔起憂來,問道:“王姑娘,這位長臂老先生使一隻麻袋,那是什麼武功?”
之前開口幫幾位長老說話的女子皺了皺眉:“這路武功我在書上沒見過,他拳腳是通臂拳,使那麻袋的手法,有大別山回打軟鞭十三式的勁道,也夾着湖北阮家八十一路三節棍的套子,瞧來那麻袋的功夫是他自己獨創的。”
沈無敵順着聲音望了過去:“喲,王姑娘見識不錯啊!”
喬峰也對此暗暗稱奇,向其餘丐幫弟子詢問了幾人來歷,得知那包不同身後三位女子,當先一位是姑蘇慕容復的表妹王語嫣,另外兩位是侍女阿碧和阿朱。
她這幾句話聲音並不太大,但“大別山回打軟鞭十三式”以及“湖北阮家八十一路三節棍”這兩個名稱,聽在長臂叟耳中卻如轟轟雷鳴一般。
他本是湖北阮家的子弟,三節棍是家傳的功夫,後來殺了本家長輩,犯了大罪,於是改姓換名,流落江湖,捨棄三節棍決不再用,改學通臂拳和軟鞭功夫,再也無人得知他本來面目。
不料幼時所學的武功雖竭力摒棄,到了劇鬥酣戰之際,自然而然地便露了出來,心下大驚:“這女娃兒怎地得知我的底細?”
他還道自己隱瞞了數十年的舊事已爲她所知,這麼一分心,被風波惡連攻數刀,竟有抵擋不住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