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都靜悄悄的在思考,唯有趙樸毫不在意的喝着茶,速度很慢。
“即便我軍大勝了九十九次戰鬥,可是隻要打了一次敗仗,就是全軍奔潰,面臨着失地,甚至是滅國的危險;可是遼國、西夏、以及現在的金國,哪怕是打敗了九十九次,也不會傷筋動骨,可是隻要是大勝了一次,那就是輕則是賠款,重則是失地,甚至是滅國!”
這句震耳欲聾的話,好似晨鐘暮鼓一般震懾着种師中的心靈。
宋朝從建立開始,到現在就沒有組織過強大的鐵騎,有的只是馬軍。
其中固然有着失去草場的原因,但這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個,許多的原因致使鐵騎一直難以組建。
一隻強大的鐵騎,至少需要三萬才能發揮作用。三萬鐵騎,考慮到戰馬的損耗,至少需要五萬匹戰馬。鐵騎是一個吞金獸,養一名騎兵耗費等於十名步兵的耗費,養三萬鐵騎耗費等於三十萬步兵的耗費。
這對於財政一直處在緊張狀態的宋朝而言,自然不能憑空變出錢來,只能是從步兵耗費中裁掉一部分,歸於騎兵,這必然會造成步兵費用不足,引動軍中大部分將領的反對。這是反對組建鐵騎的重要原因之一。
而新組建的鐵騎,在戰力上也未必能比得過遼國,金國鐵騎,這也是反對組建鐵騎的重要原因之一。
而反對組建鐵騎的最重要原因是,鐵騎的組建與大宋的國策“強幹弱枝”嚴重的違背。
一旦組建鐵騎,鐵騎必然佈置在邊疆,這會嚴重的威脅中央的權威。大宋的國策是,汴梁附近的禁軍,對着邊軍有着絕對的優勢,即便是邊軍叛亂,也可以輕易的鎮壓。可是鐵騎的出現,嚴重的打破了中央禁軍與邊軍的平衡,讓汴梁再也難以對邊疆形成絕對的優勢。
過去种師中也一直不太重視鐵騎,沒有鐵騎,大宋照樣是抗住了遼軍的進攻,抵抗住了西夏的侵襲,既然如此,又何必組建鐵騎呢?可是隨着趙樸的這一番話,种師中前所未有的認識到了鐵騎的重要性。
步兵,關係着大宋的存亡;而鐵騎,則是關係着大宋過得好不好。
沒有強大的步兵,大宋必亡;沒有強大的鐵騎,大宋必然過得苦逼。
“這一戰,極爲重要,可以說關乎國運。這一戰若是輸了,太原必然失守,接着各路援軍也會受到毀滅性的打擊,那時距離汴梁失守就不遠了,必然再度上演五胡亂華,永嘉之亂。而且比那時更爲危險。五胡亂華時,是諸多草原民族逐鹿中原,羌、氐、鮮卑等拼殺不斷,內耗不斷,難以齊心滅亡晉國,司馬氏纔有喘息的機會;可是此次僅僅是女真入侵中原,勢力前所未有的凝聚,合力滅宋,我朝未必有着司馬氏南渡的運氣。”
“這一戰必須要打殲滅戰,若是打成半死不活的擊潰戰,乾脆不用活了,抹脖子算了,省的浪費糧食。若是在草原決戰,即便是金軍大敗,也又是一場擊潰戰。可是女真人,好死不死的來到了河東,河東表裡山河,多是山地,鐵騎的優勢難以發揮,只要出其不意,果斷迅速的出擊,金軍必滅!”
最後,趙樸總結性的說着,這些纔是他說得重點。
說完之後,趙樸回到了帳篷中,蓋上被子開始睡覺。
這一夜,趙樸已經睡得呼呼直響,好似一頭死豬一樣,可是諸多的軍官卻是失眠了,种師中也是失眠了,久久的難以沉睡。
…………
思想教育,是一項長期而艱鉅的事情,靠着短處突擊,根本起不到太大作用。
而趙樸也不指望,短短几天時間,就徹底改造了這羣人的思想,但是至少要在他們腦海中留下忠君報國,誓殺胡虜的影子,驅除他們腦袋中唯利是圖,拜金至上,混日子的思想。
這八千精兵,是從八萬人中挑選而出,素質相對較高,戰鬥力也相對較強,短短的十天時間,就將鴛鴦陣訓練的有了幾分樣子,雖然較之歷史上威名赫赫的戚家軍還是差了一大截,可還算是能湊合。
而在不斷的對戰中,鴛鴦陣也顯示出恐怖的威力,以一百二十人的鴛鴦陣,對抗五百多的宋軍,最後完勝。
“若是還有半年的時間,鴛鴦陣威力必然更上一層樓!”种師中暗自嘆息,還是時間短促,留給他們的時間太少了,可是太原處在危險的時刻,不得不出軍。
十天後隊伍出發了。
只是在發兵的時刻,种師中與趙樸發生了分歧。
在河東地圖上,种師中說出了自己的計劃:“殿下,我率領正軍七萬之衆,從南部出發,進入晉中平原,從太谷援救太原,而你率領奇兵,伺機而動,伏擊金軍。”
“不行,你這是找死!”趙樸立刻阻止道,“將軍這是孤軍深入,沒有充足糧草,沒有援軍,別看七萬之多,在金軍眼中也不過是點心而已。這七萬大軍雖然就是魚餌,可是也不應該這樣被吃掉的。”
“只能是如此,即便是死了,我也得去,臨老了,快要進棺材了,不想得到一個畏敵不前,擁兵自重的名聲。”种師中嘆息道,“你的誘餌計劃很可能成功,一切靠你了!”
“我會的,只是最後誰能活下來,就靠運氣了。戰爭中崇尚弱肉強食,實力不足,就要做好死亡的心理準備。訓練場上多流汗,戰場上就少流血。他們既然在訓練場上,流的汗水少,那就要做好流血死亡的心理準備!”趙樸道。
陝西軍,也不全是精銳,實際上陝西軍上下都是龍蛇混雜,誕生了韓世忠、劉世光等抗金名將,可是也誕生了許多投降金國的將領,不是每個武將都是忠君愛國的,有很大一部分走上了不歸路。
精銳留下,至於那些渣滓就排掉吧!
“我率領七萬正軍出發,即便是不能擊敗金軍,也可爲其他兩路宋軍制造戰機!”种師中道。
趙樸道:“希望如此!”
可是他真的不太看好,這次太原解圍之戰。
“將軍善於統兵,卻不善於揣摩人心。若是不可爲,不要勉強。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趙樸最後叮囑道。
种師中道:“我跟隨兄長打了幾十年戰,沒有那麼容易死的!“
最後還是分兵了。
宋軍分爲兩隊,一隻七萬多的隊伍大張旗鼓向着太原進發,由种師中全率領;一隻僅僅是八千人,有着趙樸率領,而副將王彥輔助。
看着种師中離去的方向,趙樸心中一酸。
種家幾代爲國盡忠,戰死沙場衆多,而今种師道,种師中兄弟,都是七十多歲了,早已是老朽了,本應該在家中養老,可是金軍威逼汴梁,滿朝上下,找不到一個武將,他們兄弟不得不出山,最後援救汴梁。
在趙樸離開汴梁的時刻,种師道已經病了,連續的激戰,已經耗盡了他太多的生命力,春夏之交最易得病,种師道病了,似乎距離去世不遠。於是,救援太原的重任落在了种師中的肩上。
种師中在謀略、用兵等都遜色於兄長,可是還是毅然接受了這場必敗的救援之戰。
一路之上,种師中對他多方教導,使他由一個軍事文盲,一個紙上談兵的書生,變成了熟悉軍務,深謀遠慮的將士。而這次,更是甘當誘餌,率領七萬大軍援救太原,將自己置於死地。
“走,我們出發!”
率領着八千精兵,趙樸向着另一條路前進。從今天開始,他將真正的獨掌一軍,走向抗金的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