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上,神臂弩的命運很是悲劇。
在宋神宗時代發明,大量裝備在軍中,可是到了元朝開始失傳。善於騎射的蒙古人,看不上神臂弩。而到了朱元璋時代,神臂弩徹底失傳,僅僅是在《永樂大典》上,描述而已,權當是藝術品,而不是戰鬥工具。
從此之後,神臂弩徹底消失了。
神臂弩的消失,總是讓後人扼腕不已。
這時,趙樸隱約有些明白,神臂弩爲何會消失。武器太先進了,也未必是好事情。
神臂弩,製造耗錢多,不適合騎兵,破碎率高,缺乏完善的修理,註定是悲劇。
由此及彼,趙樸想到了秘密武器——火繩槍,燧發槍。
這些武器,命運與神臂弩有些相似。神臂弩在戰場上屢建奇功,但是真正起得作用不大,至少遼國、西夏、女真,以及後來的蒙古,就沒有大量裝備神臂弩;
而火繩槍,燧發槍,也是大量裝備在軍中,只是起到的作用不大,經常扮演着燒火棍的角色,將士們寧願使用刀槍,也不願意使用火繩槍,燧發槍。而清軍,也沒有大量裝備火繩槍。
宋朝、明朝都是重視先進武器的裝備,卻是忽視了後勤,忽視了實用性,註定了先進的武器,還不如落後的武器實用。
“看來,火繩槍,燧發槍,至少在很長時間內,只能是我的玩具,而不是戰場上制式武器!”趙樸不由的想到。“因爲後勤跟不上,製造業跟不敢。維修人員跟不上……這些問題不解決,新武器更多是扮演着奇技淫巧!”
今天這場交戰,讓他明白了很多。
………
在趙樸胡思亂想的時刻,戰場已經激烈化了。
金軍騎兵反覆衝殺,悍不畏死,一波接着一波,好似潮水衝擊,連綿不斷。戰車大陣搖搖欲墜。一次次面臨崩潰的邊緣,可八字軍戰士還是頑強的抵抗着,不斷的用人命抵擋着。
這一刻,所謂的戰略、戰術,一點用處也沒有,唯有頑強的意志,看誰堅持住了。誰就是最後的勝利。
在劇烈的戰鬥中,神臂弩發射頻率太高了,導致大部分的神臂弩走向了報廢。戰士們不得已只能是使用硬弓,還擊金軍,在射擊頻率上大爲降低,導致遠程打擊不足。前線的壓力加大。好似烏龜殼一般的圓陣,漸漸被敲開來大洞。
短刀手,長槍手,與衝擊而來的騎兵,劇烈的碰撞在了一起。騎兵的衝擊速度很快。藉着戰馬的力道,將擋在身前的兵卒撞飛。立時骨斷筋折。而在撞飛的那一刻,長矛手毫不猶豫的刺出了手中的長槍,將戰馬紮上一個血窟窿。
而短刀手,更是向戰馬馬腿下鑽,可能會被金軍的戰馬踩死,可能會被劈下來的刀劍砍死,但是他們沒有選擇,還是義無返顧的向馬肚子下面鑽,然後砍向了馬腿,刺向了馬的肚子。
戰鬥分爲殘酷,血淋淋的!
但是這一刻,雙方都沒有退縮,都沒有向後跑路,都是勇猛的砍殺向敵人,不是被敵人殺死,就是殺死敵人。
八字軍戰士,在拼死戰鬥着,爲保護皇上而戰;而金軍戰士,也在拼死戰鬥着,爲元帥的賞識而戰鬥。
戰鬥到了最後,雙方的陣型早已盡混亂了,戰車兵也拿起手中的長刀戰鬥;而長矛手也是幾人一夥,圍攻向一個金軍騎兵;弓箭手早已盡丟掉了弓箭,操起長槍,或是戰刀,砍殺向敵人。而金軍在衝進陣內後,戰馬的速度下降了下來,失去了速度,威力也隨着大減,戰馬不再是助力,而是累贅。一些金軍騎兵,乾脆跳下了馬,揮舞着陌刀,或是狼牙棒,砍殺向了八字軍士兵。
金軍沒有明顯的步兵與騎兵區別,上馬就是步兵,下馬就是騎兵;有馬就是騎兵,沒有馬就是步兵;需要馬戰鬥時,就是騎兵,不需要馬作戰時,就是步兵。在騎兵與步兵的轉化中,運轉靈活自如。
雖然是混戰,雙方陣型大亂,可八字軍還保持着以小隊爲主的戰鬥單位,這都是鴛鴦陣影響所致。整個八字軍,以小隊長和副隊長爲核心,進行衝殺,小隊長陣亡了,副隊長頂替,整個小隊凝聚爲一起,縱橫拼殺。
而這一方面,金軍就差了很多,金軍是天生的將士,在戰鬥中磨練出的強軍,戰鬥力當之無愧的強大,可是紀律上就差了很多,在戰鬥中好似散沙一般戰鬥,即便是一些金軍士兵組合起來戰鬥,也多是無意識的,沒有形成模式。
“殺呀!”
“衝呀!”
雙方都在拼殺,都在死戰,都已經殺紅了眼睛,只看衣服不看人,看見衣服不符,就上前砍殺。
在混戰中,唯有中央高臺一帶,還是保持着隊形,有着二百多的近衛,護佑在趙樸身旁,還有五百多的武備學堂學員護衛外圍。
這些武備學堂學員,上的第一堂課,就是血淋淋的廝殺,慘不忍睹的殘肢斷臂,猙獰屍體。
一些武備學員,多是書生,也是第一次見識到了血戰。在書本上,打仗是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打仗是運籌帷幄,決勝於千里之外,好似蘇東坡的詩詞一般,浪漫唯美;可是此刻的場景,徹底顛覆了他們的是世界觀,那位指揮作戰的將軍下達的命令很是簡單,直接,死板,一點玄機也沒有,一點奧妙也沒有,沒有一絲的藝術性可言,沒有一點唯美之感。
一切都沒有,唯有廝殺,唯有血戰,一批人死光,另一批人頂上去,直到全部死光,或是擊退敵人。
他們是武備學堂學員,也是戰士。也是保衛皇上的衛士,不斷斬殺者衝擊向高臺的金軍士兵。以生澀的手段,殺戮着金軍。
戰鬥波及到了高臺之下,衆多的侍衛都是臉色蒼白,而只有趙樸神色依舊,依舊在胡思亂想,依舊着思考着使用火繩槍、燧發槍的利弊。
似乎一切,都與他無關;
或者是堅信,死不了。
“嗖!”一隻利箭射向了趙樸。立刻被身邊的侍衛用盾牌擋下,四周散亂的箭支,零散射來,都被四周的侍衛擋住,一點也傷害不了他。
這時,一個金軍捍卒,衝向了高臺。殺掉趙樸,滅掉這個宋朝皇帝。只是迎接而來的,是鋒利的長矛,犀利的陌刀,而這個金軍捍卒的功夫很高,手中的狼牙棒揮動。將招呼向身上的各種武器砸開。然後狼牙棒一揮動,砸在了一個近衛上,這個近衛被活活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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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時一些刀槍刺殺在金軍捍卒上,都是被身上的鎧甲擋住,難以傷及。
這個金軍捍卒繼續向前衝殺。所到之處,無人可當。好似一個人形坦克,不斷的輾壓着前方,不斷前進着。
捍卒一步步上前,距離高臺越來越近,似乎潑天功勞近在眼前。
而這時轟的一聲巨響,一個鴿子蛋一般的銅丸打出,穿透力極爲強悍,瞬間洞穿了三層鎧甲,將金軍捍卒內臟轟成了一個稀巴爛。
“這是什麼?”
臨死的時刻,這個金軍捍卒有些不甘心,只是再不甘心,也只是死人了。
他死在了大號的燧發槍下。
早期製造的燧發槍極爲不成功,趙樸本打算製造燧發槍,卻是造出了擡槍。無法裝備騎兵,裝備步兵又不划算,只能是裝備在近衛軍,專門對付那些武藝高強的高手。
不論是武藝如何高強,一擡槍打下去,鴿子蛋般的銅丸飛出,打在身上,管你是九陽神功,鐵布衫,還是金剛不壞之身,全是斃命的料。
而這個金軍捍卒死了,光榮的成爲第一個死在擡槍之下的金軍士兵。
…………
這個金軍捍卒死後,又有一些金軍捍卒衝向高臺,也是陸續被擡槍秒了。
十米的距離,五門擡槍一起發射,近乎是百發百中,必死無疑。
善戰的金軍很多,勇猛的也很多,都是百人敵,是戰場上的猛將,正常情況下,想要殺死他們,需要費一些勁,可是在擡槍無恥的圍攻下,紛紛倒下,至始至終,無一人衝上高臺。
血戰在繼續,身邊一些大臣,卻是心驚膽戰,有些嚇尿了。
“陛下,請速速移駕,免被刀劍所傷!”這時,一個臣子跪倒在地,大哭了起來。
這時,趙樸纔回過神來,心中暗道:移駕,移到哪裡去?一動不如一靜,在這裡不動一下,未必死的了;可是一移動,嘿嘿!”
“卿家放心,吾死不了!”趙樸神情平靜,似乎勝利在握。
他的從容,無疑給四周的大臣,侍衛們,下了一份定心丸。
“看,金軍不是退了嗎?”趙樸道。
衆人望去,才發覺金軍正在緩緩退去;而在撤退時,也是井然有序,一點慌張也沒有。
…………
金軍退了!
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
這一戰,主要是打士氣;這一戰,主要是打突襲。
金軍遠道而來,本身就是疲憊不堪,就是靠着一股氣,靠着必勝的信念,才堅持進攻;在這股士氣之下,金軍屢屢沖垮敵軍,擊敗一股又一股敵人,取得了一場又一場勝利,除了這次例外。
騎兵善於遠程奔襲,奔襲而來,一些宋軍往往是沒有來得及擺好軍陣,就遭到了騎兵的距離衝擊,被鑿穿,切割爲好幾塊。接着宋軍四處奔逃,金軍就可以騎馬斬殺,揮刀收割勝利果實了,只是這次也是例外。
連續激戰了一個時辰,換了兩次戰馬,騎兵損失近乎一千多,可是還沒有攻克。
久攻不克,金軍士兵已經疲憊,士氣大損,全軍隱約間不願意再戰下去。
而最爲主要的是,金軍僅僅三千人,而宋軍也是三千人,以三千金軍進攻三千宋軍,攻擊一方的死亡率高於防守一方,可能戰鬥到最後,金軍拼光了,可是宋軍還活着。
在戰鬥下去,勝利機會渺茫。
“罷戰吧!”金兀朮神色黯然,“原本想要擒住宋朝皇帝,那時宋軍羣龍無首,江淮,江南等地,唾手可得。只可惜,天不佑大金,一時間難以攻克!”
距離是那樣的近,一些金軍士兵已經接近了高臺,似乎就要衝殺上去,殺了宋朝皇帝,似乎勝利就在眼前,似乎觸手可得,可就是差着臨門一腳,遲遲難以進入。
“殿下此言甚好!”韓常點頭道,心中早不願意開始這場戰鬥。騎兵善於奔襲,卻不善於進攻;若是敵軍軍陣未擺好,可以快速衝擊,衝殺敵軍;只是如今,軍陣已經嚴密,再衝擊,那是找死。
號角聲吹起,金軍騎兵緩緩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