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石變法,是將守舊派全數拋棄,然後提拔新人,組成變法派,結果導致很多投機分子進入,這些人人品太差,徹底敗壞了新法。
而趙樸不會這樣。
趙樸看來,變法就是各個階層利益的重新調整,必然會引來投機者,沒有投機者反而不正常了。投機不怕,就怕投機者太傻。聰明的投機者總是明白,什麼錢能拿,什麼錢不能拿,什麼事情能幹,什麼事請不能幹。
聰明人有很多壞處,但是有一個好處就是不侵犯底線。
只要是不侵犯底線,趙樸不介意這些投機者存在。
正所謂水至清則無魚。
在趙樸看來,守舊派也不是鐵板一塊的,只要策略得當,分化瓦解,拉攏一部分,打壓一部分,孤立一部分,最後還是回成功的。而如王安石那樣,一味打壓,不僅是擴大了對立面,製造了許多敵人,也容易讓變法派變質。
當變法一派,失去守舊派的制約時,也必然走向腐敗,乃至是死亡。生於憂患,死於安樂,因爲有敵人而變得強大,因爲敵人死去也隨之死去,這樣的例子太多了。
此刻,朝中盡數是守舊派,想要培養變法派沒有時間。
趙樸只能是分化瓦解,從守舊派中拉人。
這次,趙樸沒有一絲猶豫的拋出了軍戶制度,既是試探,也是威逼,試着要將這些人“逼上梁山”。
正所謂,人都是逼出來的,沒有天生的反賊,也沒有天生的變法派,一切都是逼出來的,而如今就讓他這個皇帝,做着壞事,將這些大臣逼到變法一派。
不怕你是守舊派,就怕不識時務。
也不怕你身在曹營心在漢,一旦入了夥,一日爲賊,終生爲賊。
當貼上奸黨,貼上變法派的牌子後,想要再下去就難了…………
逼迫美女,強行推到,要找花魁;逼迫變法,強行拉夥,要找重臣。
正所謂,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罵人先罵娘,誰讓他們身居高位,趙樸也就認得他們幾個,只能是率先將這幾個拉攏入陣營。汪伯彥、張俊、呂頤浩、朱勝非、沈該、陳康伯、權邦彥,就你們幾個了……
至於趙鼎、範宗尹,暫時有大用,就不拖你們下水了。
趙樸不僅想到,老爹宋徽宗有六賊,名爲蔡京,高俅、童貫等;我也有七賊、分別爲汪伯彥、張俊等。
………
書房內沉默一片,靜悄悄的,有種壓抑之感。
趙樸一開始還有些急躁,可是心情漸漸的平靜了下來,越是急躁的時刻,越是需要冷靜,越是需要淡定,即便是不淡定,也要做出淡定的樣子。他已經給出衆臣選擇題,接下來就該是衆臣如何選擇了。
而此時,衆臣卻是如坐鍼氈,心情惶恐、緊張、不安,各種情緒交加,這是要將他們逼上變法的路。
在大宋,變法派往往就是奸黨的代名詞。
一旦贊同變法,那一世英名就毀了。
“微臣,選擇致仕!”這時一個白花花的腦袋站立起來,正是呂頤浩,他的神情有些頹廢。在宋朝辭官,不叫辭官,而叫致仕。一旦遇到政敵打擊,或是皇上冷淡時,許多官員選擇了致仕,選擇了離開是非之地。
一旦致仕,政敵就會放棄打擊,算是留一點底線吧!
趙樸心中想:不幹了,想要跑路,哪有那樣容易,一入官場,就是進入棋局,想要出局除非是死亡。以致仕之名,行跑路之實,做夢吧!
“你太讓我失望了!”趙樸冷聲,聲音有些森然,“若是在太平歲月,想要致仕,朕恭送呂老,只是如今大宋危在旦夕,呂老竟然要撂挑子,捨棄大宋江山而去,你與逃兵沒有什麼兩樣!苟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禍福避趨之。爲朝廷重臣,就不應該得過且過,不應該回避風險,而應是大宋的脊樑,托起危亡的局面。可是你們…………哼哼!”
說道這裡,趙樸的眼神中,滿是鄙視。
他只是一個十七歲少年,不論是閱歷、心機,都是比不過這些老臣。於是,他就不打算在這些人面前,玩陰謀,耍心機,這是自取其辱。要玩就玩陽謀,以陽謀破陰謀,以堂堂皇皇的計劃,破解大臣千折百會的心腸,簡單而暴力,粗糙而直接。
想要致仕離去,做夢吧!
不支持我變法,就滅了你們。趙樸的心中閃現出殺機,識時務者爲俊傑,不是識時務者必死無疑。若是還繼續致仕,繼續的拆我的臺,就做好被滅的準備吧!政治不是琴棋書畫,不受遊戲打鬧,不是玩遊戲開PT,是要流血的,是要死人的。
趙樸的神色依舊平靜,可還是繼續問道:“呂老,還打算致仕嗎?”
呂頤浩神色緊張,感到前所未有的壓力,心情緊張到了極點,直覺告訴他皇帝動怒了,動怒之後的皇帝很是恐怖。
“微臣,願意跟誰陛下,赴湯蹈火,萬死不辭!”呂頤浩咬着牙道。
“呂老放心,即便是五馬分屍,也是朕先死!”趙樸平靜道。
“臣等願意爲聖上赴死!”
其餘的臣子,也是紛紛跪倒在地,齊聲叫道。
話已經說到了這份上,想要退出已經是不可能了,只能是跟着皇帝一條到跑到黑。
這不是神宗時代,那時王安石變法,司馬光、富弼等人至少有退讓,流放、致仕的權力,不贊成可以離去。可是如今大宋首都丟了,大半的國土,富饒之地依舊丟失,想要離開是非之地,想要流放也是奢侈。
這一刻,退就是敗,退就是死。
趙樸滿意點點頭道:“男人應該有擔當感,有責任心,守護住腳下的土地,守護住懷中的女人,保護後身後的兄弟、父母。這纔是真正的男人!可是這些士紳,這些富商,平日間還衣冠楚楚,可是在關鍵時刻,拋棄了腳下的土地,丟掉了懷中的女人,更是將身後的兄弟父母丟棄。這樣的垃圾,要他們何用!他們還配成男人嗎?不如割了身下的東西,當太監算了”
衆臣心中悽然,這又何嘗不是說的他們。
只是被拉下水了,想要游回岸邊,註定是做夢、只能是跟着皇帝,行着變法大計,一條道跑到黑,可能是五馬分屍,可能是萬劫不復,也只能繼續走下去。
…………
能坐在這裡的,不論是賢臣,還是奸臣,都不是傻子,可以說他們人品不行,但是不能說他們智商不行。
只是他們大多數,將智慧放在了爭權奪利,放在了鉤心鬥角,放在了權術使用上,一旦這些人被逼迫的,放下昔日的行當,全身心的用在變法大計上,他們爆發出來的智慧是恐怖的。
軍戶制,是必然要實行的,不然無法解決糧餉不足、軍費巨大,軍心不穩,土地荒蕪等幾個問題,這是不變之處。而在遵守這個不變基礎的前提下,可以改變其中的細節,具體的實施方案、
當這些奸臣,或是賢臣,不斷的尋找軍戶制的弊端,並尋找解決方案時,就連趙樸也是暗自驚歎,薑還是老的辣,家有一老如有一寶。
“軍戶制,實行起來,最大的難度就是分田。陛下的方案中,不按照人口,只按照戶數分田,不論大戶小戶,一律是二十畝。此法不可行!田有好壞之別,簡略的分爲下等田,中等田,上等田,特等田。下等田,一年收穫不足一石,有的能收五斗就不錯了;而中等田,一年收穫在一石到一石五斗之間;而上等田,收成在兩石以上;而特等田,至少在三石,甚至是四石。這樣搞一刀切,似乎有些不公平,有些二十畝下等田僅僅是能收穫不足二十石糧食;而有些戶,特等田,能收穫六七百石,差別太大了!”
汪伯彥首先提出了軍戶制度的不足。
趙樸點了點頭,這是軍戶制度的不足,有些搞一刀切。
“不如實行,兩畝下等田等於一畝中等田,兩畝中等田等於一畝上等田,兩畝上等田等於一畝特等天。分田的基礎是,以二十畝下等田爲基礎,換算成相應的田地!”
“汪中書說得有理,只是下等田、中等田、上等田、特等田,如何評論,沒有相應的標準。如何劃分田地,多數要靠縣衙小吏,等級劃分全在於他們之口,可以藉助權力之便,輕易的貪墨,將好田給予受賄之人,而將壞田給予孤寡之人。”
趙樸點了點頭,而搞得太細,容易被鑽空子。
“還有分田之事,需要丈量土地。而世間之難,最難在於丈量土地!王安石之法,有條名爲方田均稅法,主要是丈量土地,合理納稅,此法本爲利民之舉,結果成了害民之舉,好地變壞地,百姓多受其害!”
只是一個簡簡單單的分田,就衍生出了諸多的問題。
趙樸心中瞭然:果然問題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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