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是個文化蓬勃發展的時代,不要說文人墨客、帝王將相、販夫走卒、牧童船伕,就算連江洋大盜也會吟詩作對、附庸風雅一番。風霜樓也不例外,娼妓嫖客們在繾綣溫柔前,總會口吐淫詩豔詞來填充一下氣氛:
青山隱隱水迢迢,秋盡江南草未凋。
二十四橋明月夜,玉人何處教吹簫。
煙籠寒水月籠沙,夜泊秦淮近酒家。
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後庭花。
可原本充滿脂粉味的房間內摻雜一股清新的草藥味道讓人心情大好,應有淫詞豔曲的房間,全然被香噴噴的烤雞味所取代,盛放三彩瓷器的木桌上早已沒了瓷器的蹤影,而是被一隻飽滿的屁股所佔據,被奉爲價值連城的瓷器只能默默待在角落裡。
衣衫整齊卻油漬滿袖的公子哥正大大咧咧坐在盛放三彩瓷器的木桌上,吧唧吧唧地啃着手中的烤雞,時不時呷上一口小酒,放聲大吼,“人生不過如此!”,被牀榻上悠然而坐的男子嗤笑一聲,一派威嚴氣息。
“你笑何?人生在世,此時不縱情享樂,更待何時?”桌上男子拋去一個鄙視的眼神,就看不慣那人自以爲是的樣子!
啃完最後一個雞腿,舔舔指肚上殘留的雞汁,“說吧,找我來何時?”,邊說着,起身洗手。
牀榻上的男子手握酒杯,微微抿一口,盯着眼前男子看似一派正經,實則不循大體!實在……
洗完手,不用看就知道,眼前人臉上是什麼神色,定是又在嫌棄他不知禮義廉恥,他纔不在乎這些,禮儀能當飯吃,開玩笑!
“人生在世,縱情享樂!好一個人生在世,縱情享樂!可爲何從不見謝兄進這妓館找過女子享受一回呢?”這是他十分好奇地一件事,哪有男子視妓館如家,卻從未找過女子,是男子總會有火氣的吧,但是謝文才卻絲毫不爲女子所動,哪怕再美的女子放在他面前都沒有烤雞、美酒美味,真不知他是如何瀉火的。心中好奇,便自然而然多了幾分想一探究竟的眼神在裡面。
謝文才從不解釋,只是淡淡的說,“不願意找就是不願意找,哪有那麼多爲什麼!”這是鮮有的兩人可以對上話的時候。
“……”
“柳兄,有什麼話就直說,你也知,我最討厭說話拐彎抹角。”
柳慕煙雙眼微眯,盯着柳文才的眼睛殺氣重重,他一早就知道,除了此人,再沒敢同他如此說話的人了,曾經,有想一刀奪掉他的性命的想法,但是他總會有讓你屈服的本事,那就是讓他打心底裡欣賞的一股子倔勁!
“我知道,你去大興善寺了。不過,我可以肯定,你什麼都沒有發現!”柳慕煙站起身,撩撥着牀四周冗雜翻長的幔帳,就像正在撩撥一副女人的身體,偶爾透過幔帳看謝文才兩眼。
若是落在別人眼中定是一番風味,但不知話傳到謝文才耳中還是柳慕煙撩撥幔帳的動作引起了謝文才的反感,先是一皺眉頭,並不答話。只是盯着柳慕煙的動作。他什麼也不想說,因爲他的確什麼都沒有看見,什麼都沒有發現,但是最起碼,他知道,還有人確確實實安然無恙!
“那麼,你說對了!”說完,謝文才轉身,頭也不回的,走了。
謝文才明白,柳慕煙喊他過來,無非就是確定一下他的進展如何,若是發現他毫無進展,那麼,柳慕煙的目的便達到了,若是發現他進展的不錯了,定會想方設法的下點絆子,總歸不會讓他好過就是了!真不知,上輩子是如何得罪這個公子哥了!明明他對他沒有任何威脅,可他非要跟他作對?
貞觀十一年八月中旬,大興善寺的唸佛堂僅在一個月半月的時間內完工,寺廟內的僧侶也由他們三個增到三十個,再到三百個。新的佛堂完工之時寺廟內的和尚也爲數不少。,由於唸佛堂中含有太多亡魂,於是改名作靈隱堂。
爲數一個半月,大興善寺給人的感覺便是耳目一新。
曾經,因爲了悟不合時宜的一把大火,既燒燬了唸佛堂,又將寺廟上上下下五百多屍體瞬間化爲灰燼,更是燒燬了投毒者的所有罪證。了悟雖平時裝作若無其事,但是,始終是她心底的一個梗,靈隱堂建成,她的心才稍稍安些,之前都不敢從唸佛堂門口走,即使是面對一堆灰燼。
知道她心思的應該還有行止,行止經常會在念佛堂門口,一坐便是一晚,什麼都不做,只是爲他們念念經,和他們說說話。
他很佩服行止,即使面對最疼愛的玄機大師,行止依舊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沒有對她埋怨過一句,也許正是行止的這種寬容,讓他更加自責,希望做些什麼來彌補自己犯下的過錯。
……
古時的天氣與現代天氣差不多,八月後半期的日子天氣漸漸轉涼,了悟下意識的抱着膀子,鬆鬆垮垮地倚着門框。也許是天意,了悟所站的地方剛好可以看到新建成的靈隱堂,就像佛祖故意拿捏她畏懼的事情來懲罰自己的過錯。
不知爲何,忽然想起石拱洞裡的那位神算大士,說的話她想不起來了,但是現在,命中註定這一說,於她而言,不止應驗一次了。
思考的空檔,了悟慢慢出現在石拱洞周圍,直到,小小的鞋子被了悟淘氣的腳丫頂破,陣陣疼痛鑽進心窩,了悟這才意識到自己已經來到石拱洞前面。
把腳丫往後縮一縮,五個腳趾頭使勁抓地,以免淘氣的腳趾頭再次從破爛的孔隙中鑽出。
清晨的確有些冷,了悟忍不住打個寒戰,抱着膀子打算過石拱洞。
腦海中一直猜測,神算大士到底在不在?在師父還是大師兄的時候,便告訴過她,神算大士從來不會受任何人的支配,只有他挑選地方,沒有人能強迫他去爲自己算命。
走進石拱洞。
然而。
石拱洞中空空如也。
只能聽到外邊吹進的呼呼風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