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對面的文士神情未有一絲波動,僅和沈靈竹點了點頭,道:“武勳中此等跋扈之輩不少,但……”
他頓了頓,當面找上你們羞辱定有原由這話,對一個小孩兒說不清,也問不明究竟。
見沉吟他不語,沈靈竹壓下隱隱的失望,又問一遍:“先生貴姓,仙鄉何處,將來必要報答的。”
“舉手之勞不足掛齒,日後再着急救人也莫站官道中央求救,太過危險。
你家人來了,就此告辭。”文士說完,接過護衛遞來的繮繩,兩人打馬而去。
他年輕的護衛疑惑:“老爺,前次您偶遇回鄉同僚還主動結識攀談,爲何這次您沒直接與沈進士相談?”
“看他境況多半是罰沒抄家,而我回京轉任,又非同科他會尷尬。”會被查抄家資者多有貪墨之嫌疑。
他不齒此輩中人,就不知這位是否真有其行,文士的嘆息消逝在馬蹄聲中。
這邊廂,沈先竺來接應妹妹,只看見對方棗紅大馬的馬尾,“那匹馬不是普通人騎的了的。”
“他沒留姓名,有緣再見一定得好好謝人家,幫我們截來兩位大夫。”沈靈竹拎上籃子和大哥一起走,大米白飯不能丟。
沈先竺無比贊同,出京至今受的白眼兒不少,但收穫的幫助同樣有很多。
有了騾車代步,沈淮這邊能很快送娘子就醫,他也顧不上丟下後邊兩個步行的孩子。
結果就是沈靈竹和大哥沒有路引,進不去城門。
“不是,他們怎麼分的清本地人和外地人?”沈靈竹此刻被曬的厲害,她蹲在板車下邊問擦汗的大哥。
沈先竺讓她注意守門吏役身後數個穿短褐的人,“他們都是本縣幫閒,地頭熟眼力好,常協助衙門做些尋物辯人的小事。
甚至看守城門的兵壯裡,除了一部分巡檢兵丁外,另一部分就是各村服差役的鄉民。”
“我不信所有本縣進城的人他們都認識,總有拿着假路引……”她話未講完,沈先竺已經蹲到她身邊堅起掌讓她停。
然後他就發現車板下的確比外邊稍好些,沒那麼曬,於是兩兄妹齊齊蹲在車底下,手撐下巴看城門處人來人往。
沈靈竹還對着城門口張貼的盜匪畫像品頭論足,說很像今天遇到的石家隨從,可惜沒得到大哥的認同。
但沈先竺說了一句,據說忠國公手下的家丁來源頗雜。
他倆藏車底不露頭,以至於師姐找來時沒有第一時間發現他兩個。
接下來城是進了,身上還是沒錢,沈靈竹想去找人賣個製冰秘方吧,一身的汗味也不像個樣。
而且大哥說他們進城後得儘快到縣衙簽字,否則少了這道文書,進不到下一城。
沈靈竹向師姐確認之後,吐槽:“哪有這樣的,革職搞得跟流放似的。
該不會,到達戶籍地的時間,也有規定吧?”
沈先竺閉了閉眼:“最長十五天內必須到達順縣縣衙,且回鄉後爹輕易不得離開縣治所轄,會有官差登門查驗。”
“……”沈靈竹特別想問問大伯究竟犯了什麼事,然則師姐衝她搖搖頭不許她此刻問。
三人趕到醫館時,大夫已經給胡氏扎過針開過藥,但這藥錢着實不便宜,三天藥小五兩。
沈淮道:“你們在此勿動,我來想辦法。”
“爹,我陪您一起去。”沈先竺大概能猜到爹去找曾經秋闈同科。
他道:“兒子明年就十五歲,該同爹多見見世面。”
“好。”沈淮望着兒子稚嫩的臉龐,不忍又欣慰,兒子本是臘月生人,出生算一歲,轉年沒出滿月就兩歲,虛的很。
但自己今後不便出門,以前是沒時間,現在多帶帶他學習人情世故也好。
他們一走,這醫館後院又別無他人,沈靈竹就忍不住拉着煎藥的師姐問:“師姐,你說記憶裡大伯母曾罵過忠國公欺人太甚,那麼今天的石公子是他一夥的嗎?”
“不確定,有機會問一下忠國公姓什麼就會知道。
大伯得罪超品是肯定的,至於原因對我們來說重要也不重要,沒流放能回鄉還是民籍,努努力會有無限可能。
別在沈先竺跟前打聽。”師姐告誡完她,眼神又瞟向大伯母休息的房間。
沈靈竹發現她情緒低落,心裡不禁咯噔一下:“大伯母有什麼不對嗎?”
沈姐搖搖頭,扇竈的動作停下,盯着藥鍋內輕沸的藥道:“大伯母本就生着病又身子重,我今天還攛掇她裝暈倒,又沒在第一時間發現她真昏了過去。
今日問過大夫,說是最早出現低熱輕咳時,適量煎一點柴胡水飲用可以有助散熱止咳,之前我明明採到過卻不敢用。”
“師姐,你是不是餓昏了?給孕婦用藥慬慎以對纔是上策。
而且大伯母當時若不暈過去被逼跪,大伯真可能與那麼多人打起來,然後變成羣毆。
注意,是別人羣毆我們完勝。”沈靈竹摸摸她的頭不燒。
回龍觀的師父曾說師姐的醫術治些普通的頭疼腦熱,還是很好的,尋穴鍼灸已算入門。
所以真給她藥或一套銀針用在大伯母身上,她也會慬慎不用。
一直以來都是師姐鼓勵照顧自己,現在師姐乏累數天,該是她頂上的時侯。
於是沈靈竹說去把飯菜拿來熱熱,實際是找大夫開一劑可以讓人睡熟的散劑沖泡。
醫館大夫怎敢亂開這類蒙汗藥物,即便她說助自家姐姐睡眠也不成。
但卻好心叫藥童給他們多騰出一個房間休息。
如此也行,兩人將午飯熱過吃完,又打水簡單洗漱過,她勸師姐補會兒眠時,重新打起精神的師姐卻說她掌握不住熬藥的火侯,堅決不去。
並道:“有這功夫,你不如和小藥童打聽下縣城的用冰情態,好有地放矢的買賣。”
沈靈竹頷首後又發問:“師姐不看好大伯訪友求助?”
……
沈淮父子急着籌錢,敲門後門房要拜貼他們沒備,只報了名姓請通傳一下。
門房見兩人一身寒酸布衣,連個賞錢也無半枚,磨蹭半天才上報正在聽曲兒的主人家。
到了出來時,和沈淮父子說老爺出遊歸期未定,言畢啪的關門。
“爹?分明在……”
“世情如此,勿惱。還有一位在鄉下,你就不用陪我去。”
“不,我得去,看清這世間真顏。”
“有情誼之人不少,先前送我們的老太太,萍水相逢樂於援手且不求回報,幫完就走。”
兩父子那邊匆匆出城時,沈靈竹這邊已經瞭解到不少冰鋪的情況。
一個字: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