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月一手拿着甘蔗啃着,一手拎着燒麥,肩膀上還給楚慈揹着書包,如果不聽她的說話態度,整個兒一書童陪同。
啃着啃着,走着走着,她忽然嘆氣出聲,她感覺出楚慈在放慢回家的腳步。
家再大、再好,不是楚慈的,裡面還住着一位不講理說人媽媽壞話的老太太……
想了想,終於正兒八經的開啓了談話:
“如果我說我不一定有時間教你了,只能像剛剛那樣,時不時的拉着你一起玩、打籃球、踢皮球、唱歌、放風箏,或者像剛纔那樣瘋了般地跳一場,你會不會覺得連我都拋棄你了?”
楚慈握甘蔗的手一緊。
發泄般的發瘋一次,兩個人的情緒很飽滿、且很奇怪的平靜了下來。
淡淡的語氣,“是要賣油條嗎?你很缺錢嗎?”如果你真缺,我有,少年想聽答案。
畢月點點頭,承認:“缺,缺很多很多,但不賣油條了。你先聽我說,楚慈!”兩個人慢吞吞的往大院兒方向走着。
“在我東北老家,有一個屯子三面環山,下雨陰天上學十分困難,更不用說東北冬天的冒煙雪了,手腳上都有凍瘡。
我有一個弟弟,只比你小一歲,卻和你一樣念同一年級。他雖然調皮,呵呵,也挺能對付話兒……
我覺得那小子能有那麼大自制力不貪玩,學着我們跳級,也許根本就沒有搞懂出息兩字的意義!
他大概只是想像他姐姐我一樣走出大山,離開那個很苦的地方。
這次回家,我給他買了個燒雞,你是無法理解他根本就不知道燒雞叫啥,我們說啥,他喊啥,喊完還掐大腿、不可置信。
饞,我只看到了這一個缺點,還是被逼無奈的。
他很聰明,如果不是家裡困難,以我那個弟弟的驕傲勁兒,我想他會成爲父母眼中非常聽話的孩子……
我當家教、賣油條、認識你哥時賣榛子,過兩天又要折騰的賣別的,就差學道邊兒老頭放着個體重身高秤、一次五分錢了!
我缺很多很多錢,要不停地積累這些你根本不太過心的俗物,就是想在京都這個地方有個家,很大的家,能裝下我心心念念惦記的人。
一起讀書、一起吃飯、一起分享,累了、憋屈了、和別人不想相處時,能有個屬於家的落腳地。
楚慈,我知道你聽到我說這些會更難過,可掙錢也很難。
我曾經以爲只要比別人先一步就能得到很多東西,卻發現實施的過程很艱難,一分一塊,那些日子要積極向上的改變、多少次都是在咬牙忍着……
所以我們都一樣,我要去努力實現,你要去靜下心等你媽媽回來。
不該在你分辨不出好與壞時,對學習成績不在意、自己不努力,這樣是對自己不負責任。我們可以將來不考,但那得等你十八歲能知道好賴承擔起結果時,但不能不會!”
楚慈在聽到那句等媽媽時,就已經瞬間扭頭看向道邊兒,給畢月一個後腦勺,聲音壓抑着:
“你是在說教?給我當老師?不是說不當了嘛!”
畢月沒否認,她也沒打算多問,卻不想和她並肩走路的楚慈開口了,他咬牙切齒地說:
“我不要考大學,那得什麼時候能去前線,唸完這樣念那樣,大學一念就是四年!我要當小兵,我要去給我爸爸報仇,多殺幾個越鬼子!”
畢月站住了腳,她聽到楚慈忽然又降下音調,喃喃自語道:“我想他。”
畢月嘴裡含着的“你不相信你哥這一代軍人嗎?”,“等你長大了,越鬼子早跑沒影子啦”,“和平時代了!港都都落葉歸根了!”……
她有很多能一撅到底讓楚慈面對現實的話,卻靈機一動,大眼睛一閃冒着亮光說道:
“那你跳級啊!那纔是真爺們!慈二爺!”
好好的正兒八經沉悶氣氛,被畢月眼睛裡射出的狡黠目光給戳個稀碎稀碎地。
“跳級?”
畢月站在大院兒門口,喝的紅撲撲的小臉兒,站在哨兵旁邊表情很自然,對着進院兒的楚慈揮手喊道:
“兩天時間,我給你把這一學期的英語重點全都劃上!”
新的起點,畢月給設置上了。不是有堅定的信念?那就奔跑吧少年!
……
陪着小少年玩了大半個晚上,畢月安慰自己,錢花了,學校也回不去了,明個兒得和宿管員撒個謊了,可楚慈值得。
非得糾結一下,這屬於過慣節省日子的後遺症!
坐在公交車上,喝的紅撲撲的臉蛋兒貼在車窗上,畢月看着京都的夜景,臉被擠壓的變了形,心裡合計着她那點兒賬。
算錢算錢,算算計計的憋屈日子,隨着今晚的那場熱身舞煙消雲散。
畢月正欠欠地踢着石子兒,一擡頭……
畢成尷尬,他臉色漲紅的鬆開了像車衣似的防雨綢。
他就是好奇,在樓上琢磨了好一會兒,纔下來細瞅瞅小轎車。
沒想到他姐這個點兒出現。嗯?居然沒回學校!幹哈去啦!
“姐,你這是從哪來?”
畢月答非所問,許諾之前還打了個酒嗝,畢成一躲:“問你話呢,你個大姑娘家,不回學校……你不會又有啥奇遇了吧?”
“去!別墨跡!聽着哈,畢成,姐將來給你買大奔!”
聲音響亮,畢月認爲此刻該有大弟鼓掌的迴應,和他一起憧憬夢想。
她剛剛在看見大弟稀罕不行偷偷摸摸扒眼瞅時,她下定決心,爲了弟弟的車,累死到灰頭土臉也要肝腦塗地!
卻不想,畢成天真的問道:
“大奔?大奔有飛鴿牌拉風嗎?牌子無所謂,姐,你得給我買臺二八的!”
……
三室一廳,畢月第一次花了沒用的錢,在搬來的當天晚上,她買了一個風鈴掛在窗前。
風鈴被秋日的風吹拂的叮叮噹噹響動着。
畢月、畢成一人一屋在熟睡時,遠在一千五百多公里外,有一輛馬車正在夜色中趕路,揮馬鞭的聲音在夜裡格外響亮。
日夜兼程,沒票就坐在火車過道,兄弟倆沒想到的是,迎接他們的是門口飄動的白布孝條。
畢鐵剛噗通一聲,從馬車上摔了下來,畢鐵林越過畢金枝、越過大嫂劉雅芳,他遵循着記憶瘋跑進小屋。
失魂落魄的畢鐵林站在那鋪小炕前,沒一會兒,院子裡的衆人聽到了一句撕心裂肺的“爹!”
頭沒梳臉沒洗的畢月,看着門外的樑笑笑,她顫抖着音兒一字一句問道:“你再說一遍?給我電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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