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這天晚上,用過晚膳後,鳳清靈特意到前院轉了一圈,私心想着:倘若能碰到鳳王,看他會不會把這件事說出來,可沒想到轉了一圈竟沒能遇到鳳王。她有些悶悶不樂的往回走。
正往前走着,隨意一瞥,卻瞧見他的身影出現在後花園的假山上,頓時心中一喜,往後花園而去。
此刻天氣轉冷,北雁南飛,湖水倒映着假山,湖光山色中有一種遲暮的美。
鳳清靈匆匆來到後花園,卻不見了鳳王爺的身影,該不會是故意躲着她吧?她沿着小徑下山,來到青石路上。前面有幾棵大樹,隔斷了夕陽,濃密的陰影下種着幾叢花草,鳳清靈邊走邊張望,終於在拐角處發現了鳳王的蹤影。
“父王。”她喚了一聲,急步上前。
鳳王爺聞聲回頭,看到是她,朝她笑了一笑,問:“這會兒天都快黑了,你還跑到後花園做什麼?”
鳳清靈故意蹙着眉,揉着肚子道:“晚膳吃的太飽,只好出來消食散步。”又問他:“父王怎麼也在這裡?”
“爲父只是隨意走走。”鳳王一團和氣,他雖已人到中年,卻依然神采奕奕,眉宇間和鳳清輝很相似,但卻多了一種儒雅。
鳳清靈笑道:“那我就陪父王走走。”
鳳王見她如此乖巧,很是高興,誇道:“靈兒現在可越是越來越孝順了。”
“女兒孝順父王,豈不是天經地義?”鳳清靈嘴巴很甜的回答。
鳳王又問她:“你身上的傷纔剛剛好,千萬不能勞神。”
鳳清靈嘻嘻笑:“我一個堂堂的郡主,衣來伸手,飯來張口,怎麼會累着?”心中卻在想,怎麼鳳王還不提明天的事?
鳳王捋了捋鬍鬚,樂呵呵的道:“爲父還不知道你?你最喜歡偷偷溜出去玩,別以爲父王老了就糊塗了。”
鳳清靈吐了吐舌頭,笑道:“父王精明着呢,誰說你老了!”
鳳王見女兒這段時間出落得越發標緻,禁不住道:“靈兒,你現在真是長大了,懂事多了。”
鳳清靈以爲他要說提親之事,忙湊到他近前說:“女兒的年紀不小了,也是時侯懂事了。”
“聽說這次你在北疆英勇抗敵,爲父實在感到欣慰。”倘若不是北疆叛亂之事傳來,他根本不曾料到自己的女兒竟然還能上陣殺敵,平素他只知道這個女兒調皮任性,全不知她還有如此巾幗不讓鬚眉的一面。
鳳清靈一聽,原來他是說的這個,有些鬱悶的道:“這也是我該做的事,皇上一向待我如同親生女兒,難道我能眼睜睜看着那些叛軍做亂而不管嗎?”
鳳王笑道:“這次你可是給咱們鳳王府長了臉面。”除了賑災那件事,這可是鳳清靈所做最給鳳王府爭氣的事,這幾天來,就連他出府,老百姓見到也是歡呼一片,實在讓他欣喜。
鳳清靈搖頭道:“長不長顏面女兒可沒有想過,當時就想着已經遇上了,就不能當縮頭烏龜。”
鳳王撫掌大笑:“說的好!咱們鳳王府的大郡主,怎麼能退縮。”說話時十分動容,顯然得意之極。
鳳清靈抿脣微笑:“不過,這次也的確兇險,倘若不是哥哥帶着援兵及時趕到,只怕女兒再也見不到父王了。”
鳳王雖沒參與北疆戰事,但其中詳情早經鳳清輝轉述,聽到這話,神色一黯,心疼的道:“你這次吃了不少苦頭。”伸手在鳳清靈肩膀上拍了拍,語重心長的道:“聽到消息時,爲父擔心的徹底未眠,幸好你沒事。”
鳳清靈見他閉口不言提親的事,心中煩惱,又試探道:“這下再也沒人說鳳王府的大郡主嬌蠻任性、胡作非爲了吧?”
“當然。”鳳王哈哈大笑起來。
鳳清靈盯着他,實在瞧不出他是怎麼想的,有些生氣,決定回去。便又說道:“父王,女兒有點累了,想回房休息。”
鳳王卻道:“咱們父女好久都沒在一起聊天了,難得今天爲父有興致,你就多陪爲父一會兒。”
鳳清靈擡頭看看他,只好點頭道:“好。”
兩個人沿着青石路往前走,此時夕陽已黯下去,天地間昏暝一片,月亮漸漸擡頭,卻掛在樹梢猶抱琵琶半遮面。
走了一會兒,鳳王道:“靈兒,這次你到北疆,聽說是和雲天暮一起去的。”
“是啊,這一路上雲天暮都很照顧我,他自己還差點兒遇險。”回想起北疆的經歷,鳳清靈仍覺得歷歷在目。
鳳王輕嘆一聲:“要說暮兒這孩子對你倒是不錯,你有沒有考慮過嫁給他?”
鳳清靈心道:終於扯到這個話題了。當下精神一振,反問鳳王:“父王,你怎麼看雲天暮?”
“他是一個好孩子,就是太乖了一些。”鳳王沉吟道:“就算你們以後會在一起,我怕他也駕馭不了你。”
鳳清靈沒料到他竟會說出這樣的話來,頓時哭笑不得:“父王,這算什麼話?我又沒說嫁給他,什麼以後在一起?”
鳳王突然扭頭,瞥她一眼道:“我就知道你瞧不上他。”
鳳清靈暗想:這個鳳王平時對府中的大小事情不管不問,卻有這等眼力勁,也算是讓她服了。
鳳王又回過頭道:“你和你娘真是一樣。”
怎麼突然冒出來這句話,鳳清靈還從沒聽到他提起過,不由的問:“我和我娘哪裡一樣?”
鳳王凝望着遠方蒼茫的暮色,露出一絲笑意:“你的脾氣跟你娘最像了,哪怕別人對她再好,只要她不喜歡就不會接受。”
鳳清靈聽的很有興致,繼續問道:“你說的是不是你當年你跟我娘相好時的情形?”
鳳王乾咳一聲:“女孩子家,問這些做什麼?”
鳳清靈小聲嘀咕:“女孩子怎麼就不能問了?更何況女兒還嫁過人呢。”
一句話說的鳳王更是臊紅了臉,幸而是掌燈時侯,沒人能瞧見,但他也忍不住喝斥鳳清靈:“你這孩子,又在胡言亂語。”
鳳清靈吐了吐舌頭:“我只不過實話實說。”
鳳王忽然嘆了一口氣:“爲父看得出,雲都城中有好幾位王爺都很喜歡你,你是怎麼看的?”
鳳清鳳聳聳肩膀:“沒什麼看法。”
鳳王又忍不住扭頭看她:“就算你不說,爲父也看得出。”
鳳清靈正色道:“父王,怎麼好端端的說起這些來?”
鳳王轉過頭去,不知該不該把明天諸位親王到府中提親一事告訴鳳清靈。他原意是要告訴她的,可是王妃一直都反對。她說鳳清靈上次連皇上皇后的面子都不給,如果這次知道他同意讓幾位王爺來提親,非跟他吵翻不可。可現在剛巧在後花園中遇到,他在猶豫要不要說。
鳳清靈見他仍然沒扯到正題,有些不高興,可她又沒法直接說出來,只能裝不知道,繼續散步。
鳳王人捋了捋鬍鬚,沉吟道:“爲父只是隨便問問,自從你休掉雲天澈之後,距離現在已有一年多了,你的年紀也不小了,也該重新考慮一下。”
鳳清靈故意撒嬌道:“女兒可沒想過這些,還想着多陪你幾年呢。”
“女大不中留,父王只想讓你早點找到合適的人。”鳳王說的是實話,天底下的父母哪個不是想着讓自己的孩子幸福安康,眼看着鳳清靈離異一年有餘,他能不擔心?
鳳清靈淡然一笑:“父王說得輕巧,合適的人可不好找。”
這下鳳王急了:“那麼多的王爺,難道你就沒覺得有一個合適的?”
鳳清靈說:“緣份不能強求,鞋合不合腳,只有自己知道。”
鳳王被她說得啞口無言,只好嘆了口氣:“你這孩子,什麼時侯能讓父王省省心呢?”
鳳清靈暗暗一笑,又往前走去,此時天色越來越暗,月光卻越來越來亮,再過不久就是一年中最亮最圓的時侯,可是她卻決定儘早跟雲天暮一起到冰凝國取冰聖蓮,只待他把“百花玉露丸”配好,就要啓程了。想到這些,她對鳳王說道:“父王,過幾天,我還要遠行,只怕今年不能陪你過中秋節了。”
鳳王一愣:“什麼?”
“我要出去一趟。”鳳清靈只能這樣告訴他。
鳳王頓時有些生氣:“都快到中秋節了,你又要出去做什麼?你的傷纔剛好,父王不許你出去。”
鳳清靈本想告訴他原因,轉念一想,還是算了,畢竟事關皇上的健康,還是暫且保密。只是笑道:“父王,這可是我跟皇上說好的,你說了不算。”
鳳王氣得吹鬍子瞪眼:“你的膽子越來越大,竟連父王都不放在眼裡了!”
“我可不敢,只不過……”鳳清靈思忖了一下才道:“我怕父王不同意,這纔去求皇上和皇后娘娘。”
鳳王瞪她一眼:“你就仗着皇上和皇后寵你,才越來越無法無天。”心想既然靈兒已經得到皇上的准許,就算他不答應也不行了,儘管如此,還是佯裝生氣的的道:“父王可沒準你去,況且……”卻又欲言又止了。
鳳清靈見他仍是不說,卻也不想再問,又說道:“父王,咱們出來的時間不早了,也該回去了。”
鳳王看了看天色,這才點點頭:“好,咱們回去吧。”
沿着原路折返,月亮已升到半空,點一路清輝。
鳳王邊走邊道:“你就不能告訴父王,你又要出去做什麼?”
鳳清靈眨了眨眼睛:“以後我會告訴你,現在暫且保密。”
鳳王見她這調皮的模樣禁不住笑了:“就知道你不會說,你長大了,就不把父王放在眼裡了。”
“倘若我沒把父王放在眼裡,纔不會告訴父王呢。”鳳清靈邊說邊笑。
邊說邊走,沒有多久,已經走到花園門口。
出了花園,鳳王忽然說了一句:“靈兒,明天你哪也不要去。”
鳳清靈故作不解的問:“爲什麼?明天我還打算出去一趟。”
“父王讓你呆在府中,你就哪也不許去。”鳳王丟下這句話,不管鳳清靈的態度,匆匆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