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月後】
昏昏沉沉地睡着,一直睡着,似乎已經很久很久了。
其實,多久又有何關係?
反正,他們都已安然離開了不是——
高高的淡粉色帷幔,精緻優雅的雕花楠木大牀,能夠感覺到身上、身下都鋪滿了軟軟的蠶絲被褥。
頭腦還是混亂如漿糊,微微一動,便開始生生地疼了起來。
想要起身,好好看一下自己此刻身在何地。手臂剛一用力,又迅速摔了回去。整個身子軟綿綿的,仿若只是一團棉花般,使不出半點力氣。
沈顏不禁笑了笑,原來~自己終究還是死不了啊!
但這種狀況,又會是比死好得了多少?
因爲她已確定,這個地方,她從未來過,而且,極有可能——
強大的不詳感隨着自己的愈漸清醒而變得愈漸濃烈,正在她想着在自己昏迷期間有可能發生的事時,門“咿呀”一聲,突然間開了。
一陣小心翼翼的腳步聲漸行漸近,終是停在了自己的牀前。
一張如同女人般美麗出衆的臉出現在眼前,但她的心只是“噔”的一下開始劇烈地往下沉,越來越沉,深不見底。
那張臉上的眸子卻明顯流露出了大大的欣喜和關切——
“你,你終於醒了!”
沈顏卻是無比急切地希望,自己從來就,沒有甦醒的可能。
就讓我一直睡吧,在夢中我起碼還能與殷楚辰相聚,起碼還能想起我們在一起的點點滴滴。但,現如今卻是醒了,而且,醒來見到的人,偏偏是自己最不想見的人——
司空泫!
就這樣定定地看着他,又似是隻是在看着前方的空氣,她的眼神已失神地沒了焦距。
以爲她是重傷之後留下的後遺症,司空泫立馬大急,忙飛身掠出去大喊了一句,“快去請穆大夫過來!快!”
看見自己向來沉穩的少當家又現出瞭如此慌亂着急的神色,下人們立即連滾帶爬地朝司藥坊跑了過去。
“回當家的,這位姑娘已無大礙,只是傷病初愈,臥牀過久,難免較爲虛弱。我待會開些方子,供姑娘繼續服用,很快就能痊癒了的。”
司空泫難得地展顏一笑,在周邊的僕人們看來,這一笑宛若神蹟,就好比隆冬時天邊忽地出現了的一抹溫暖的陽光——
是的,他們的感覺無疑是準確的,因爲自沈顏醒後,這座壓抑了兩個多月的冰山正開始慢慢融化。以他自己都不知道的迅速的速度,一點一滴,漸漸消融着。
對於沈顏的冷漠和嫌惡,他一律只當看不到。
他看到的,只有她愈漸紅潤的臉色,只有她逐漸恢復溫度的眼眸。
她的眼睛在甦醒後變得有點不同往昔,無論看向何處,雙眸都是柔柔如秋水,清麗而惹人憐惜的,似是總是隱着一層薄弱輕柔的水霧,但細細看時,卻又會發現,其實這雙大大的眸子裡,根本什麼都沒有。
沒有喜悅,沒有哀傷,沒有驚慌,沒有暖意,甚至,在某些時候,連焦距都沒有——在司空泫出現的時候,在司空泫直直地看着她,一動不動的時候。
{擎翼宮}
偌大的內殿中此刻只有一位男子,正懶懶地斜臥在軟榻之上。
他肌膚似雪,面如白玉,一雙澄澈得似乎要滴出水來的眸子鉗在一張完美俊逸的臉上,細碎的長髮覆蓋住他光潔的額頭,垂到了濃密而纖長的睫毛上。再配上挺直秀美的鼻樑,一張紅豔欲滴的朱脣正緊緊的抿着,又爲其整個人添了一份剛毅精緻。一襲緊身的金邊紫袍不但勾勒出了其修長的身形,也昭顯出其不可忽視的優雅與高貴氣質。
饒是世上最傾城的美女,到了他面前,也免不了會失驚、慌神,驚歎於這世上竟會有男子美麗如斯!
而他的一旁正立着一位容貌豔麗的女子,一身恰到好處的水青色的綾羅長裙,將她曼妙的身形展現無遺,看她那妝容細緻的臉龐,白皙嬌美的玉頸,柔弱渾圓的細削香肩,盈盈一握的腰肢,便不難知道,她亦是一位不可多得的絕色紅顏。
半晌,那女子終是忍受不住沉默,柔聲說道:“辰哥哥,爲何你——你——”
爲何你就是不肯答應與乾坤堡的合作呢——
爲何你就是不肯答應與我的婚約呢——
難不成你還不知道爹爹特意提出的合作就是願意將乾坤堡拱手送予你,難不成你還不知道只要與我完
婚了你就能得到這一切?得到再一次翻身報仇的機會?!
殷楚辰疲憊地合上了眼,而後又緩緩睜開,他也說不明自己這是怎麼了。
師傅很明顯是有意將喬羽嫣許配給自己的,更透露着他不惜讓乾坤堡重現於人前,也想要助他在武林中奪回一定地位。因爲這兩個月以來,司空泫步步緊逼,迫使聖翼門的人只能在擎翼宮所在的範圍內活動,連嶧城的殷家莊也受到了極大地牽制。
司空泫這是欺人太甚了,但爲何自己卻總提不起勁?!
似乎有一個聲音一直在跟自己講,“別去爭了,江湖不好玩。”
是麼?江湖不好玩?!
總覺得那聲音自己是熟悉的,恍若是在夢中,卻又真切得不像在夢裡。
但究竟是誰?
究竟是爲什麼這聲音一直揮之不去?
只記得自從兩個月前自己與司空泫對決,結果落敗。身負重傷地從鍾寧山撤了回來,若不是師傅喬弋揚與師尊百靈尊者水凌淵的幫助,還有幾大護法的管理,怕是聖翼門會在這兩個月內迅速被殲滅,而且還會是徹徹底底、屍骨無存的。
司空泫的手段和方式,自己太瞭解了。
和兩年前的追殺幾乎就是如出一轍。
然而,自己卻總感覺少了點什麼——
這段日子裡記憶出現了部分殘缺,要不是青衣等人一直在自己身邊喚起失去的部分記憶,他只記得自己是殷彥風之子,聖翼門的少主,連青衣等人他都只是模糊的印記。
對於喬羽嫣,他原是不記得的,但這個月裡她一直跟在自己身側,寸步不離,和自己講起自年幼起便一同玩耍的事,久而久之,他也記起來了。
但那個聲音,夜夜縈繞在夢裡夢外的聲音,卻不是她的。
明明只記得自己身邊只有喬羽嫣這一名女子,爲何會出現另一個女子的聲音?
而且,每次夢到,都會伴隨着隱隱的心痛,生生地揪着他的神經,一下一下地抽緊着。嚴重時竟如溺水的人兒般,窒息難受,疼痛難忍。
卻無論如何,找不出答案。
“你要好好地——記住了——江湖不好玩,你別再去爭了,沒意義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