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步走過了兩三個街口,就看見了“人人賭坊”這個金漆的大招牌。殷楚辰停了下來,朝沈顏擠了擠眼,“我們也來試試手氣好了。”
沈顏可沒進過賭場,即使是在現代。
只不過這“人人賭坊”建得高大氣派,足有四層,從外表上看,不像賭坊,倒像是一流的食樓,比食最樓更甚。
一行人進門才知,一進門首先每人要先交一兩銀子,而且衣衫不整者不得入內。尋常人家想要賭兩把的,都進不來,這一兩銀子說多不多,說少不少的,他們寧願去一般的賭坊玩玩。所以裡面的人大多衣着光鮮非富則貴。
其實在沈顏看來,他們再有錢,在這裡也是一樣的,一樣的賭徒面貌——死死地盯着骰子,盯着麻將、牌九之類的;贏了的,紅光滿面,趾氣飛揚,迫不及待地進入下一局;輸了的,滿臉不忿,嚷嚷着,叫罵着,嘴裡盡是粗言穢語,待輸到身無分文時仍死賴在賭桌旁不肯動,非等到打手們“請”他出去了,才罵罵咧咧地傷痕累累地走遠……
他們幾個進去後看到的就是這些情況,而且一樓二樓滿滿的都是人,醜態百出,也好不熱鬧。殷楚辰仍像個觀光客似的巡迴查看着,瞧瞧這桌,又瞧瞧那桌,最忙的反倒成了他。他們這幾個的怪異舉動已引起了看場者的注意,五六個打手迅速圍了上來,問道:“請問這幾位客倌究竟想好了玩什麼沒?!要不要小的幫忙出點主意啊?”
爲首的這位言語上雖是頗爲恭敬,但語氣卻硬得很,眼睛也直勾勾地盯住殷楚辰,似乎是隻要對方一動,就會馬上撲將過去。
“這位小哥莫要動氣,我初次進賭坊,不懂這裡的規矩,只是想多看看,然後找個容易入手的來試試手氣罷了。”
那人斜眼看着他,這麼大的人竟說沒進過賭坊,誰都不信。但他不計較這些,指着就近的一桌說:“那就賭大小好了,這玩意小孩兒都會!”
殷楚辰爽快地應了聲:“那敢情好!”四人便往那桌子靠了過去。哪裡的人都正興奮地吶喊着,有人喊大,有人喊小。終於骰盅一揭,“大!”
鬨鬧鬧地,自是有人歡笑有人哭了。
殷楚辰笑了笑,將十兩銀子交到了沈顏手裡,“丫頭,看你的了!”
沈顏剛想說爲什麼要我去壓啊,扭頭只見殷楚辰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也就算了,反正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隨手便將銀子扔到了“大”字上。
骰盅一揭,竟真的是大。殷楚辰示意李鳴一將錢拿回,沈顏一數,樂了——首次出擊便賺了五十兩!呵呵,跟有錢人賭錢,就是爽啊!
“丫頭,將手裡的錢都壓出去,呃~你看這次是大還是小啊?”
沈顏遲疑了一下,將它們全扔進了“大”。
結果更令人意外的是,這次又贏了,而且淨賺了一百八十多兩,那時因爲方纔那局有些人不服氣,加大了籌碼,不料卻還是沈顏贏了。
後來的幾局,沈顏還是壓“大”,很多人不信邪,偏對着幹,而且賭氣地越壓越多,有好幾個人一甩手就是五六百兩。怎料沈顏贏得更多。起初的十兩,就想滾雪球一樣,現在已經滾到了五千多兩。
跟在殷楚辰身邊以來,沈顏從來都不覺得缺錢,只是也從未試過眼前一下子出現了這麼多銀兩。她快要樂瘋了,原想着亂來一通,輸光了就拽着殷楚辰離開這烏煙瘴氣的地方,誰料這骰子還真邪門,連開好幾局都是大,別說輸錢,連不想再贏下去都不行!越想她便越忍不住笑,最終還是在衆人的圍觀下毫不客氣地笑了起來——
她這一笑,圍觀者的臉色即刻變了,紛紛轉過頭去
,不再看她,眼中也隱隱透出嫌惡的神色。沈顏原是不解,甚覺離奇,眼睛眨巴着望了望玉溪,玉溪正在偷笑呢,可也不忘朝她提示了一下,伸手去輕捏了捏她的臉。
這下她全瞭然了,記起了出門前曾對着鏡子笑了笑,那張臉,那笑容,簡直比哭還難看。怪不得衆人都像看見了怪獸似的。
她滿臉不在意的樣子,看着殷楚辰,見他噙着淺笑看着自己,忽地有種捉弄一下他的念頭,衝他燦爛地笑了起來。
殷楚辰這次就沒能忍住了,愣了愣,說:“丫頭,其實你可以不笑的!”
那語氣和表情,就跟往常沈顏和青衣他們叫他別再傻笑一樣。沈顏於是笑得更燦爛了。
周圍的人也就更受不了了,帶着一臉的鄙夷迅速地走開,有的甚至大聲罵了起來。
沈顏倒是無所謂,一副“你們想怎樣笑就怎樣笑”的架勢,很平靜地接受四面八方的鄙夷目光。這時,她忽然感覺到了一股異樣的目光,沒來由地一陣激靈,寒意頓生。心想此地不宜久留,立馬低聲提醒殷楚辰,叫他趕緊離開。不料四人正欲提腿離開時,人羣的後方想起了一個聲音——
“請幾位貴客留步。”
接着,人羣自動地讓出了一條通道,殷楚辰等人才見到那說話者的模樣——不過是個二十幾歲的年輕男子,一身清雅的明藍色衣衫,身姿卻異常高大挺拔,據沈顏目測,殷楚辰也已接近一米八的身高,此人比殷楚辰還要高些,而且也比殷楚辰更健壯些。
仔細看他,刀削一樣的臉龐棱角分明,一雙深邃冷銳的眼睛,不經意地流露出冷魅而又霸氣的光芒,挺直的鼻樑,略尖的鼻翼,脣色略顯蒼白,卻也因此而引人注目。他越是走近,沈顏越能感受到他逼人的氣勢,這令她不由得有些心慌,下意識地便拽了拽殷楚辰的衣袖。
殷楚辰也感覺到了,他並非一般的人——“請問閣下是何人,爲何要我們留下?”四人已喬裝打扮成這樣了,難道還是被發現了?!
“在下薛雲笙,這賭坊是家父的營生,見今日有貴客到來,自然就要出來好好招待一番了。”
“哈哈!原是如此”殷楚辰誇張地笑了聲,“能成爲薛公子口中的貴客,我們幾人也是不勝榮幸啊!”
薛雲笙徐徐一笑,道:“照我看來,這裡的賭局並不適合閣下,不知閣下是否有興趣隨在下到樓上去,那裡的玩意更能讓人盡興些。”
殷楚辰一聽,顯得很是高興,立馬邁步走到薛雲笙身邊。“那,就有勞薛公子帶路了!
薛雲笙一轉身,極具風度地在前頭帶路,除殷楚辰四人外,還有薛雲笙的三位手下也跟了上來,其餘的人都守在樓梯入口,一副閒雜人等非請勿進的架勢。
殷楚辰不明他的企圖,乖乖地上了二樓,期間,玉溪神不知鬼不覺地向殷楚辰交代了一些情況——
來人人賭坊的人都知道,賭坊的一二樓都設有賭局。一樓只要給點錢就能進,但二樓不一樣,若不是坊主特意請的客人,其他人一律不得入內。
殷楚辰暗自思忖着,究竟這二樓的賭局有何特別的呢?
薛雲笙請殷楚辰在一張桌子旁坐下,並不急着開局,而是叫人沏上兩杯好茶,自己也坐了下來,開始跟殷楚辰聊了起來。
“請問這位大哥尊姓大名,做的又是何種買賣?!”衆人都留意到,他的稱呼變了,很顯然是在有意套近乎——
“呵呵,我叫李豐年。只是做些絲綢買賣,怎麼?難道這位小兄弟有興趣?”
“那倒不是,只是想多交些不同的朋友罷,說實話,我的朋友雖多,但還
沒有一位是做絲綢買賣的呢!聽說你們這些經商的總是走南闖北,見識必定也頗廣吧!”
殷楚辰裝模作樣地點了點頭,“是去過些地方,也的確是認識了些人。當然,一看小兄弟你就知你不是個簡單的人,將來也必有番大作爲,我倒也挺有興趣結交你這位朋友的!”
沈顏站在殷楚辰身後,感覺怪無聊的,最重要的是,她現在渴到不行,剛纔沉浸在巨大的興奮裡,只覺自己就跟中了六合彩一樣,便什麼也不顧。現在一靜下來,只覺口乾舌燥,難耐得很,正在此時,丫鬟們端着兩杯茶上來了。
她的眼裡放出了兩人的光芒,直盯着杯裡的茶不放。見殷楚辰要拿起來喝,忙靠在他耳旁,說:“老爺,丫頭渴了,給我喝兩口唄。”
殷楚辰停了下來,笑着低聲問道,“你不是想幫我試一下茶裡有沒有毒吧?!”
其實沈顏還真的沒有這個心思,她覺得對方不知道他們是誰,不會這樣暗算他們的。沒作回答,也不管這麼多了,搶過他手裡的杯子,咕嚕咕嚕幾下就喝了下去。
殷楚辰無奈,這丫頭究竟是有多渴啊——“薛公子,我想你不會介意再端杯茶過來吧!”薛雲笙也沒在意,示意手下的丫鬟去辦,自己慢吞吞地呷了一口茶,“這可是上等的碧螺春啊,姑娘如此狼吞苦咽地,怕是嘗不出味道來吧。”
沈顏自知失禮了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保持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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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一陣子,薛雲笙示意手下人收拾,拿來了骰子。“李大哥,不知道你還有沒有興致再玩下去?”
殷楚辰卻是搖頭,“不了不了,其實我從未賭過,今日只因聽得人人賭坊的盛名,過來見識見識罷。家父自小就禁止我靠近賭桌,今日如此,已是破例了。”
“那難怪一直都是你的丫鬟在下注——那不知這位姑娘還有興致否?!”
沈顏立馬搖頭,五千多兩啊,贏得可不易啊,要是輸光了怎麼辦。一看這薛雲笙的架勢就知此人賭術不低,自己是瞎走運才贏的,碰到高手,搞不好就全軍覆沒了!
沈顏不搖頭還好,一搖頭直暈,很快地就分不清東南西北了,腳下一個踉蹌,眼看就要親吻地板了。殷楚辰眼疾手快,忙起身將她抱住。剛想質問薛雲笙這是怎麼一回事,才發現他正雙目緊閉,一動不動地,但緊皺的眉頭分明在說着,他也有事。
“是茶!”玉溪驚叫了聲,但其實她不叫,殷楚辰也想叫她檢查一下了的。他一個眼神示意,玉溪忙抽出袖中的銀針,往喝剩的茶水裡一探,拿回時,銀針全黑了。
薛雲笙的手下一見,大吃一驚,明明吩咐手下來者是貴客,要好生伺候,什麼時候叫他們搞小動作了!而且連累到了三少爺也出事了。
衆人皆摸不着頭腦,不知發生了什麼事——
“別慌,該是有敵人混進來下藥了。”
聽了薛雲笙的這句話,“譁”的一下,手下的人都吵開了,忙問薛雲笙有沒有大礙,究竟是誰這麼大膽。
“這個我們自然要好好查一下,只是這位姑娘必須馬上送去藥坊救治,不然就麻煩了。也請李大哥相信,我們很快可以給你一個交代的。”
殷楚辰看着薛雲笙,覺得事有蹊蹺,此時八成跟薛雲笙無關。所以不再爭論,抱着昏迷不醒的沈顏擡腳便走。
“李大哥,一般的大夫怕是解不了毒,去四季藥坊找季涼醫,他是我的朋友,會有辦法的。”
殷楚辰也沒多說什麼,他注意到沈顏的脣色已變成了紫紅,後背也不斷有冷汗滲出,可見這毒十分猛烈,不敢再耽擱半分,急急地朝四季藥坊跑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