舉報信,是真心爲國,還只是爲了內鬥?
人還在美墨邊界的劉暹接到消息後的第一個念頭就是有人搞鬼!這不是他感情上相信老部下吳德凱,而是早在二十年前,還是秦軍的時候,劉暹就發不過一道命令——匿名舉報信一律無視。
你要真是憤慨、正義凜然,就光明正大的向軍法處告了目標對象,拿不拿得出真憑實據來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光明正大’!
想當初劉暹當上了山東提督,秦軍勢力壯大,各部之間兵力的多寡、武備和矛盾逐漸增多,舉報信這種玩意兒就開始出現了。而且都是匿名的。
劉暹本着小民屌絲的心,在最初的時候還接到一封命人去特意查一次,結果接下來匿名舉報信就像雪花一樣朝着軍法處飛來。可信度和真實度也隨着數量的增多,直線下降。
到這個時候他纔算明白爲何前世天朝的紀檢都不把‘八分錢’當一回事兒。也總算知道什麼叫——花上八分錢,讓你忙半年了。舉報信果然只有在目標對象事發的時候纔拿來說事。蓋是如此的因由啊!
不過吳德凱這檔子事兒着實令人不得不上心。黑市裡出現了大批的鋼筋水泥,對應着諾福克地區的施工建設,令人不由自主的去懷疑。總部派人來查吳德凱,可以說是這些年裡唯一的一次匿名舉報信事件。
何青和朱國楨兩人都是思維細膩的參謀出身,朱國楨離開新疆之後更做了多年的後勤工作,對物資覈算、賬本熟悉得很,只用一天的時間就把總指揮部的底案和工程質量檢測小組的存檔做了對比。完全沒有出錯。何青也‘友好’的詢問了工地不少負責人,還帶人抽檢了工程質量,完全合標。可以說只這一天的時間就洗去了吳德凱身上大半的污水。
“吳總指揮,這就是那封匿名信,出處就在諾福克。這筆記你可認得?”
何青、朱國楨這個時候已經相信吳德凱是清白的了。何青就拿出了那封舉報信。信上筆記幼稚,就像五六歲的小娃寫的一樣。明顯這是爲了掩藏痕跡。
吳德凱看了後也感覺着一頭霧水,這樣的筆記,總指揮部裡的頭頭腦腦,就是做假也做不到這個份兒上。他起身拿出了一摞文件,裡面就是工程建設大小頭目的簽名和筆跡。三人連夜裡對照,第二天天亮,熬了一宿的三個人也一無所獲。
這個時候電報室送來了一份電文,是劉暹發來的,電文上沒有安慰吳德凱的話。卻說了一句令三人茅塞頓開的話——筆記幼稚,似稚子弄文,非下職誣陷,即防新人搞鬼!
一個‘新人’令何青、朱國楨和吳德凱直拍大腿,這麼幼稚的筆跡,可不就有可能是那羣剛投來沒多久的洋鬼子搞得假?
中國海軍中本就有大批的美國人,中美開戰後,很多人都從軍中去職。其中一部分人還回到了美國參加海軍。這就不說這批人的愛國熱情了。只說留在中國的那一部分,和依舊選擇留在了中國海軍中,卻都紛紛被調到了南洋艦隊的那些美國人。現在大部分又都回到了美國,成爲了中國佔領區政府的各級官員。他們的出現一定程度上緩和了中美彼此的矛盾,或是說形勢比人強,這些人就是一個給美國原住民下的臺階,由此出現了一大批投靠了中國政府的美國本地人——用中國的話說這些人可謂是‘美奸’了!
既然投效了中國,學說漢話。寫漢字就是他們必須要做的了。這羣老外普通話說得古怪得很,筆記可不也是這樣的幼稚。
“皇上還是信得過總指揮的。”何青拍着吳德凱的肩膀。吳德凱因爲熬夜而充滿血絲的眼睛。這時變得更通紅了。
吳德凱平復了心情的涌動,吩咐底下人把諾福克工地上諸多的老外幹員的筆跡收集一下。送到他辦公室來。三人雖熬了一宿,這時卻半點也沒睡意。不多時,底下人把收集到的第一批筆跡文本抱了過來,三人就又忙碌了起來。
如此前後用去了五天時間,三人忙忙碌碌也沒能查出根由來。因爲這些老外的筆跡簡直如出一轍,都幼稚的很。
這期間消息自然不會瞞着劉暹,劉暹就又向着諾福克去了一封電報。老外們有心搞鬼,那就換掉這一批,另選新人過來。整個諾福克工程可長遠着呢,並不單單是一個諾福克港口。劉暹就讓吳德凱趁着諾福克港口竣工,把老外都放出去。那些個有嫌疑的,就給他們放一個危險的地兒,老實本分的就選給好地。
這電文又讓吳德凱眼睛通紅。何青、朱國楨也打道回府,路上談起皇帝的兩分電報,話語中都甚是羨慕吳德凱。皇帝念舊人,吳德凱這種都要快退的人了,因爲這事兒可不又入了皇帝的眼。
吳德凱的辦事效率非常快,三天以後二十七名在冊的‘新人’就都有了去處,這其中又一個叫邁克爾.皮爾斯的人,他的調令是去維加斯。那可是個臨海港口,又不再諾福克防禦區內,隨時都面臨着美法艦隊的威脅,稍微有些門路的,都不願意去。
皮爾斯夫人知道這個消息,當時就暈過去了。維加斯那麼危險的地方,去了那裡可不就是去送死。
一旁的僕人忙將皮爾斯夫人掐醒,說道:“夫人彆着急,這事情也許還有迴旋的餘地呢!”皮爾斯家族是最早歸順中國的一批人,當家的皮爾斯先生已經做到了吉恩府【弗吉尼亞比奇】的稅務局長,是知府副手的有力競選人之一。自家先生職位不低,認識的顯貴更多,只要皮爾斯先生肯周旋,肯定沒問題。
皮爾斯夫人眼淚刷刷地落,卻是比僕人更有一分見識,說道:“委任書都下來了,哪裡還有迴旋的餘地。邁克爾去維加斯是去定了。”若是剛得了消息他們去走動,這時肯定還有迴旋得餘地。可現在委任書都下達了,也就是在省裡,甚至是總部都備案了,皮爾斯先生可沒這麼大的能耐再更改了。
邁克爾.皮爾斯自己也不願意去維加斯,他倒不是因爲維加斯的危險不想去,而是去了維加斯那跟薇妮小姐離得就太遠了。邁克爾找着自己的父親,說道:“父親,我不想去維加斯。”
皮爾斯先生冷着臉說道:“不想去也得去,除非你以後不想再參與政治了。”對這件事,皮爾斯也是一肚子的火。兒子被派去維加斯這麼個危險的地方,他竟然是在事情定下來後才知道的。
邁克爾低着頭說道:“父親,真的沒辦法了嗎?維加斯隨時都有被美法海軍攻破的危險,到時候我的生命肯定要回歸上帝。”眼下的美國軍隊最喜歡殺投靠中國的美國人,這在原住民中已不是什麼新鮮事。
皮爾斯先生剛想開口,出去打聽消息的僕人就回來了。他當着兒子的面問了來人:“是誰做的手腳?”
心腹僕人說道:“先生,是吳中將。”
皮爾斯先生愣了一下,說道:“怎麼會是吳中將?”他還以爲是自己的政敵使的陰招呢,卻沒想到幕後人是吳中將這樣一個自己根本無法抗拒的大人物。
望着白着臉的邁克爾,皮爾斯揮手讓僕人下去,冷着臉問兒子:“你什麼時候得罪了吳中將?”中國人非常講究鬥爭策略,只要不是深仇大恨,皮爾斯歸順中國已經有一年半了,還沒有見過誰這麼明目張膽不加遮掩的下絆子的呢。
吳中將肯定是沒去遮掩自己的手筆,不然自己不會這麼輕輕鬆鬆的查到痕跡。
邁克爾矢口否認,“父親,我見都沒見過吳中將幾面,怎麼可能得罪吳中將呢!”其實這一刻邁克爾的心裡很惶恐,他認爲吳中將一定是知道他愛慕薇妮小姐,所以纔會讓他去維加斯送死。那個三年前就被邁克爾愛慕的拉蒙娜教會女中之花,即使從北美西海岸的加利福尼亞來到東海岸的弗吉尼亞,也一樣擋不住邁克爾心頭的愛情之火。
都嚇得不成樣子了,竟然還敢說沒得罪吳中將,當他老糊塗了還是眼睛瞎了?皮爾斯冷着臉問:“還要撒謊!說,你是怎麼得罪吳中將的?”
邁克爾除非瘋了,否則決計不敢將自己愛慕吳中將小妾的真相告訴皮爾斯先生的:“父親,我真的沒有得罪過吳中將。”
皮爾斯先生真的很想一巴掌拍在兒子的臉上,不過想着兒子這幾日就要啓程,腫着臉很難看,也會引來人的懷疑,才壓下了怒火。“沒得罪吳中將你白着一張臉做什麼?你當我老糊塗了?”皮爾斯先生是一個精明的人,他知道——兒子若只是言語之中的衝撞,當面跟吳中將道個歉,吳中將不是那種小氣的人,這事也就過了。所以,皮爾斯先生不用想也知道兒子定然是做了極大的錯事。
邁克爾一口咬死了說自己沒得罪吳中將也半點用沒有。皮爾斯先生喊來了兒子的貼身僕人,一頓嚴厲的呵斥和恐嚇,邁克爾的僕人就說了實話。皮爾斯先生這才知道自己兒子犯了多大的錯誤,不僅愛慕吳中將這種大人物的情人,先前一陣鬧得沸沸揚揚的舉報信竟也是兒子做下的手臂。
“混蛋,愚蠢。你是要將整個家族都送進地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