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州賄選之事曝光以後,沒人知道那幾日翁家內的氣息有多麼壓抑、凝沉。往日溫潤而雅的翁曾源那幾日發了多少次脾氣,然後常熟平靜的表面下那諸多的暗濤洶涌一下給平息了大半。
時間又不緊不慢的走到了下一個月。第二任內閣真正的臨近了尾聲,北京城的氣氛越發的低壓低沉了。李鴻章這些日子暴瘦了有十斤!
這可不是因爲壓力過大,而是他猛的發現,自從上個月起,總有來歷不明的傢伙在自己的上班路上,在自己的回家路上,在帽兒衚衕周邊,晃盪啊晃盪啊。
李鴻章讓自己暗中準備的動作全都停了下。他怕了!這他孃的是什麼人啊?
國安局?不可能。要是國安局的人,皇帝肯定會給自己一個招呼。
那要不是國安局的人……,事兒就更大了。這是有人頂上自己了。而且是個實力完全超越了自己的人。
李鴻章自從同淮軍撇淨瓜葛以後,在軍事上實力銳減,私人武力上更是差勁的很。連一般的旅長、營長都不入。這些人好歹也有退伍的舊部,招呼一聲,那就會有人來賣命。可李鴻章呢?連家裡的保鏢都是僱的北京鏢局的,乾淨的都讓人忘了當初淮軍裡那建制龐大的親軍系。
現在盯上他的那個人,在私人武力上是完全碾壓李鴻章,李鴻章的那些保鏢完全捉不到對手的馬腳,就跟一柄利劍時刻懸在頭上,如芒在背,李鴻章的十斤肉就是因爲這個瘦下的。
李鴻章自然就下令停止了一切小動作。他可不想自己一頭扎進陷坑裡,到時候遭殃的都不止自己一個。年紀已六十五歲的李鴻章,早就沒有壯年時候‘一萬年來誰著史,八千里外覓封候’那強烈的冒險拼搏精神勁頭了。
而李鴻章一熄火,事情就簡單了。五個首輔候選人,張守炎、李鴻章、李楹、霍廣正、閻敬銘,其中後兩者缺陷太大,霍廣正年紀太輕。閻敬銘太有侷限性,根本就是陪太子讀書的。李鴻章蔫了,李楹則似乎是一直都很有自知之明,他是幾個人中最最老實的。一直以來真的是沒做任何的小動作。而張守炎呢,就是那個暗中碾壓李鴻章的人。
四個對手裡,李鴻章被張守炎視爲最大的敵人。他料定李鴻章在要緊時刻不會束手以待,卻像李鴻章這種老奸巨猾之徒,要想在暗中使壞。他還怎麼法子阻攔或是肯定找到證據。張守炎於是的想法就是打草驚蛇!
結果,效果很明顯!
李鴻章蔫了,到了臘月初,張守炎順利的被確定爲下任內閣首輔,李鴻章跟着遞補爲第三任內閣次輔。
新秦即將邁入一個新的紀元,範德榜,大秦的酇國公,滿朝文武勳貴當中最爲頂級的存在,全中國屈指可數的幾個世襲國公貴爵之一,即將退出政治的一線舞臺。他會到國會擔任議長!
年紀已經快到七十的範德榜。歲數比李鴻章都要大一歲,身體精力卻沒有李鴻章好。尤其是進入今歲下半年,知道自己就要退出政治中心的範德榜,往日整天肅穆的臉上多出了幾分和緩與安詳,人也變得樂呵了些,但人也一下老了許多。
很多政治人物都有這樣的情況,職務一去,人就老的快得多了。範德榜只是更快了些。
這算是一個時代的落幕。固然中國上下文武重臣還都是開國戰爭中走出來的‘功臣’,可新鮮血液正在緩緩注入朝中也是無可扭轉的大勢。連劉暹都馬上五十了,其他開國功臣的歲數就都也清楚了。
李楹位置也向前挪動了好幾位。他的年紀也不小了。這一任沒有爭得過張守炎,下一任也不要去想往了,而兩任之後的1899年,讓他去爭內閣首輔的位置。他也沒那個雄心和精力了。到時候他也要退了。
坐在家中的一個小隔間裡,身前小桌上擺着酒菜,整個房間中就李楹一個。
現在他的表情沒有在外時候那樣平淡,身上的氣質也不像在衙門時候那般寵辱不驚。李楹現在很沉寂。遠點看去,人就跟一具屍體一樣,散發着濃郁的‘極靜’!
“失算了!失算了!”
好半響。李楹擡起手,將酒杯中的酒水一飲而盡。可很快,整個人變得有沒生氣了。
李楹的心就像他現在的人一樣,想死!他覺得特別的窩心,塞心。
自己不爭,不搶,不勾心鬥角,安安分分的完成自己的工作,表現自己的能力,李楹用自己的表現讓自己在內閣中站穩了腳跟,在手下部門中樹立了威信。
內閣首輔的寶座,他也想往的很,一點都不想往外推。對於李鴻章、張守炎等人間的勾心鬥角,彼此碰撞打壓,李楹相信皇帝都看在眼裡,自己的‘默默耕耘’,不叫苦叫累,嚴守本分,皇帝也都看在眼裡,這是李楹爭奪內閣首輔寶座的定策和爲數不多的期望。
李鴻章名氣太盛,並且是真的有才有能;張守炎才華出衆,溫平和氣,威嚴或不濃厚,但極得‘人和’,自身又是皇帝的親戚,多年相伴情誼遠超過自己。不出奇制勝,那場內閣首輔的爭奪戰李楹根本笑不到最後。
所以他想出了這一招!
可是……,機關算盡太聰明。這次李楹雖然沒什麼損傷,相反還得到了劉暹多次獎賞和賜宴、相伴遊玩等恩賞,並且在滿朝文武當中博得了‘厚道’二字的評價,但張守炎笑到了最後,劉暹似乎對臣子們間的下絆子,勾心鬥角,結黨攻擊,沒什麼反應!
李楹都快要嘔死了!
……
暹羅清邁,城南大街。
這座昔年暹羅的國度,往日繁華的景象已經徹底成爲了過去。太平軍的炮彈一片片的耕犁,幾乎讓這裡所有的房屋都成了破爛和廢墟。
可也就是這樣的地形,尤爲的讓太平軍難受。
斷壁殘垣中,再多的部隊也擺不開架勢來,散兵前進卻是正如了暹羅軍的意。他們早就清楚正面對抗不是太平軍的敵手。所以,射擊在城區戰鬥中成爲了輔佐的手段,刺刀見血和火藥包、手雷纔是這些天兩軍廝殺的最主要手段。
這是很尋常的一次太平軍與暹羅之摩擦走火事件。
這三年暹羅的陸軍增強到了十萬人,他們得到了英法美等西方國家的支持,雖然暹羅不敢在政策和立場上偏向於西方,對中國的商人,居住在暹羅的華人,都一視同仁。但暹羅陸軍卻始終在挑戰着太平軍。
這一次暹羅軍攻打清萊府大敗,直接被石達開殺到看清邁。
一隊太平軍散兵全神貫注的注視着前方,他們不敢有半點的疏忽大意。這幾天的城中巷戰下來,有太多的太平軍戰時無必要的倒下了。
暹羅兵這幫子孬種,在被太平軍包圍在清邁以後,也鼓起了最後的血勇,表現更是陰毒的要死。火藥包這樣的大殺器就是他們事先用出來的。
雖然太平軍早早的把大口徑迫擊炮用到了攻城戰中,但因爲清邁城中還有不少百姓存在的緣故,太平軍並沒有無節制的狂轟亂炸。石達開更是明白的下令,要儘量減小對老百姓的誤傷。
可是暹羅軍不在乎。特別是在城破以後,守城的暹羅兵縱然感覺清邁的攻防戰,他們這方是要註定失敗的結果,就完全的喪心病狂起來,把城內的百姓都拉出來給他們做擋箭牌。
昨天的對戰中,暹羅兵就先用小股人馬引誘了太平軍兩個中隊的兵力去追擊,然後在太平軍追擊過程中驅趕了大批百姓阻擋過來,他們自己則躲在牆壁廢墟後面,毫無顧忌的開槍射殺。
四五百暹羅人安全逃脫的只有二百人,兩個中隊的太平軍也損失了三分之一。
現在清邁城裡的暹羅百姓都轉變態度,兩不相幫了。還有少數人主動爲太平軍引路、帶路。朱拉隆功十五年前收回了清邁城的控制權,這一仗是把清邁城民對朱拉隆功,對暹羅,的心給打爛了。
並且暹羅兵現在還學會了用地雷,把大號的炸藥包或是陶罐裝上火藥埋在廢墟里,等到太平軍趕到時候,引線一點殺傷力不可小瞧。
“啪啪……”
幾聲槍聲響。散兵分隊立即匍匐地上。暹羅士兵打冷槍很平凡,但他們的槍法很一般。
可是突然的,一個太平軍散兵從地上跳了起來,“地雷……”他似乎察覺到了什麼。然話音還沒有落下,他旁邊空地上就轟的一聲爆出了一聲巨響。
細碎的瓦礫雨點般打出,這個散兵就像是後世戰爭中被機槍掃射了一樣,整個身體上爆出了無數個小血眼。
人被衝擊波拋出,沒有落地就斷了氣。
“炸掉堵破牆。”散兵隊長眼睛迅速看着四周,立刻對着手下的吼叫道。手指指着右側前方二三十米外的一堵破牆。
火藥不是什麼稀罕物,清邁作爲暹羅僅次於曼谷的第二大城市,又長時間屯駐有重兵,這裡的火藥儲備肯定是極充分的。可是引線呢?
不管是火藥引線還是導火索,太長的話不僅埋起來很麻煩,不保險性也會很高。尤其是火藥引線,在竹管內燃着燃着它自己是有可能會滅的。
所以,暹羅兵在戰場上埋設地雷時都不會把距離放的太長,有個十幾二十米遠就足夠了。而埋伏在地雷引線邊的那一位,多半也是傷員或是死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