拱宸城正西四十里的地方,和爾郭斯河畔。一場俄國騎兵與中國步兵的遭遇戰正在進行着。
兩邊的人數都不多。俄軍有二三百騎,中國軍隊則是一個滿編的中隊。
狂放的俄國騎兵從左右山嶺上冒出,然後高喊着‘烏拉’,對着小道上的中國步兵就席捲而去。
後者立刻依靠隊列中的三輛馬車組織防禦陣勢。兩挺重機槍,兩門六零迫擊炮,向着呼嘯而來的俄國騎兵瘋狂的噴射着怒火。
槍聲響起,手榴彈炸響。人的慘叫和馬的哀鳴,伴隨着密集的槍聲迴盪在天空……
這不是僅有的只一戰,這樣的戰鬥之前有很多,之後一樣會有很多。
秦軍在血淚中學會了變革,部隊出行帶着馬車,馬車上安放着重機槍和迫擊炮,安放着一箱箱的彈藥。
佔據着兵力上的絕對優勢的俄軍騎兵分外猖狂,他們依靠着自己強大的機動性,在中方前線和後方之間廣大的空地上來回馳騁。如果不是大批的牧民已經被遷移到寧遠城以東地區,不知道還會有多少人遇難遭劫。
就如王國勝戰前預料到的一樣,俄軍以這種法子來阻斷前線的運輸補給。如果不是各防線部隊儲備了大量的軍需彈藥和糧食,現在前線的部隊已經要慌亂了。
王國勝急需兵力。劉暹給了勒善一個月的時間,他則直接派人告訴勒善,能提早一天就是一天,能提早一天他就給勒善一個進入新疆軍事學院的名額指標。
不過。同樣是戰爭一方的俄軍,這個時候也不好受。
秦軍的巡查部隊、運輸部隊。偵察兵放的很遠,偵察兵的素質也很高。俄軍的騎兵很難近到中國部隊的五里之內埋伏。這些都是當初血的教訓後。新疆軍區主動做出的改變。尤其是現在中國部隊中都有拉載迫擊炮和重機槍的馬車,遇到俄軍埋伏後,中國士兵往往依靠馬車拒敵。
若是人數相差不多的時候,俄軍騎兵往往很難擊破秦軍的抗拒,就是依靠着人多勢衆堆死了被伏擊的秦軍,也會付出深重的代價。
秦軍有着豐厚的待遇和戰死撫卹。或是說傷殘都沒有戰死更划算。作戰意志堅定,很難抓到俘虜。一次‘勝利’的伏擊戰,往往也會讓俄軍騎兵得不償失。
還有,俄軍現在的騎兵多是中亞騎兵組成。不是純粹的哥薩克騎兵。這些人在冬季伊犁河谷的大批牧民遷移以後,沒有了屠、戮欺凌的快感,沒有了實質性的收穫,作戰激情在大大的降低。現在每次遭遇都要傷亡慘重,就更讓中亞騎兵提不起戰鬥的精神了。
俄軍騎兵部隊的作戰效率正在大大的下降!
“我們必須在騎兵的作戰效率下降到危險線之前,拿下中國人的這些防線和陣地。”尼古拉.尼古拉耶維奇大公對着面前的四位陸軍將軍大聲的咆哮着。
冬季裡的戰鬥他必須勝利!不然斯科別列夫在聖彼得堡遭受的羞辱,就會原樣的落到尼古拉.尼古拉耶維奇大公的頭上。作爲俄國皇室的重要人物,作爲第十次俄土戰爭的功勳之臣,作爲俄軍的宿將。尼古拉.尼古拉耶維奇大公不允許有這樣的事情發生。
“現在我命令,五天後,對奎屯河一線發起猛攻。烘郭爾山一線和察林河【頭勒克地區,原名叫布察林河】一線。嚴密監視。”尼古拉.尼古拉耶維奇大公的目光犀利的看着諾切爾斯基和基裡連科兩名陸軍少將。監視者的任務交由他們倆個完成。這可不是尼古拉.尼古拉耶維奇大公歧視他們。與中國軍隊對峙了這麼長時間,俄國人早就明白,監視中國軍隊並不比進攻戰來的輕鬆。
“希羅科夫中將。”
“戰爭即將走入關鍵時刻。哥薩克應當在戰鬥中表現的更突出一些,帶領中亞的那羣騎兵。完成割斷中國人各條戰線、陣地與後方聯繫的任務。”
“我相信你能夠完成!”
“是的,元帥。我能夠完成任務!哥薩克對戰鬥的熱情和堅定。就像我對陛下和帝國的忠誠一樣。”
自覺不能繼續這麼下去的尼古拉.尼古拉耶維奇大公,拉開了又一場血戰的序幕。而此時的王國勝,還在熱烈的期盼着後方到來的獨立師。
……
吐魯番,博羅圖山下。原本的荒草沃野處已經立起一座屋舍粗陋的城鎮,看起來跟任何拓荒新城沒太大的區別,可這城鎮外圍着的一圈木柵欄,還有一隊隊來回巡遊的丁壯,顯露出這座城鎮的不同來。
這裡就是第八建設兵團第十營的營地,一共生活着六七千人。而整個第十營管轄着四五千戶家庭,男女老少接近三萬人。
鎮裡一座屋舍外,一個穿着綠色大衣,戴着厚棉帽,蹬着長筒皮靴,看上去像是軍人的男子,正操着一口漢中話,對一個倚在門邊,低垂頭顱的女子訓話。
“有什麼心結早早消了,跟老王低個頭,說聲軟話,我李全還能幫着遞遞。嬌滴滴的大姑娘,老是悶在這苦營裡也不是什麼好事。這次選兵若是真能選到你家,不管是你爹,還是你兄弟,豁出命去幹,這一家老小今後也就有個奔頭了。”
李全並沒說什麼狠話,更沒讓遠處待着的打手直接搶人。只是這麼說了幾句話,轉身就走了。他相信這女子是聰明人,知道該怎麼做。畢竟原先也是四品官的大家閨秀,這檔子事兒心裡有譜。
“王大隊對這婆娘百般照顧,竟還是油鹽不進,太不識趣了。正好藉着機會殺殺她的氣焰。讓他乖乖的自己送到王大隊的牀上去。”
“這小娘皮就是太傲。現在讓她還傲去?一家人的前途都擔在她身上。這些天裡爲了讓自家男丁選上軍,買身子貼閨女的多了……”
李全也不反對。有啥可憐的?換做二十年前,自己這樣的人人家連瞥眼看一眼都不帶有的。一條命連這些滿人的一條狗值錢都沒有。就更別說滿清初期的殺戮和罪孽了。現在是在還賬,朝廷沒把旗人,男丁全部押進礦山,女的全部充作官、妓、營、妓就是大慈大悲了。
博羅圖山下的這塊地方素有風庫之稱,一年見不到幾滴雨。就算是第八建設兵團中,第十營也是最遭罪的營頭這一。
漢人勞工還好,他們吃喝不愁,還有銀子拿。旗人和戰俘就不一樣了,吃穿對比漢人勞工低了不止一個等級,薪資更是隻有漢人的三分之一。還發一半,扣一半,留着勞改結束了一塊清。
如果是一半的監獄,或是勞改營,逃跑、搗亂的事兒絕對不會少。但是第八建設兵團一樣是漢人多,旗人少,戰俘跟旗人也並不是全部一條心。
兵團的武力只會從漢人中選拔,第十營攏共小三萬人,兩千杆長短槍,全部被漢人掌控着。而且戰俘也好,旗人也好,都被秦軍給打怕了。就算是跑,又能跑哪裡去?這滿天下都是新朝的。且只要一逃跑,抓回來就是重懲,勞改年限向上翻一翻,期間有傷人行爲的,更是直接槍斃。
而要是能一直待到期滿,就可恢復自由。期滿後願意留在當地的,還會有待墾田地、置業銀子,或是固定的礦場工作。如果不願,也有工資拿着去外面闖蕩。就爲這份前途,漢人勞工乾的盡心盡力,戰俘乾的也有奔頭,旗人們再不情願,也不敢鬧事。男人修路耕田挖礦,女人洗衣做飯,終日忙碌卻有次序。
最後就是,這裡時新疆,方圓幾百裡都荒無人煙,跑也沒處可跑。
最後一招就是兵團從戰俘、旗人當中選拔出一批‘叛徒’,用一年時間做爲考察期,期滿後就大膽的用。這些人壓制起自家旗人、戰俘來格外用心,有心作亂的旗人、戰俘也難以成事。
對於有着漫長的‘勞改期’的旗人來說,現在參軍,用一條命換回整個家庭的新生,那是再划算不過的事情了。
沒用幾天的時間,整個小城的騷動就平息了下來。
約莫五百來戰俘、旗人在幾千人的注目下,一步步走出了城外的操場,拖着長長的隊伍向西面行去。
送行的人羣中一片嗚咽之聲,多少個旗人眼角發紅的跪在地上咚咚的叩頭。這一去極可能就是永別,永別……
又是三天的時間。
兩千多旗人、戰俘的家人排着長長的隊伍走出了這座小城。
“來新疆快兩年了,終於可以離開這鬼地方了!”
張玉春叉着腰,向這座新城發出了悠悠感慨。他是景廉的嫡系部下,當初劉暹戰新疆的時候,張玉春就已經是總兵了。那個時候的他絕對想不到自己會在十年後成爲劉暹的俘虜。然後又被送到了新疆這個他混了半輩子的地方來吃沙子!
這次招兵,張玉春的年紀太大,都五十五了,而且這人在新疆的時間不斷,官聲還挺不錯,勒善不假思索的就把張玉春從‘提拔’名單上劃了去。是張玉春的兒子參的軍!
“是啊,終於離開了。”李全站在城頭望着開出的隊伍,眼睛裡竟然閃出了一抹羨慕。
一入建設兵團,這輩子怕都難出去了。誰又想在這鳥不拉屎的地兒過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