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暹一統漢地也有兩年的時間了,佔領南中國更是有三年。
一直以來,他指使着內閣推行的重重變革,在中國全國範圍內都沒有大的挫折。因爲他自身的積威實在太重了。
秦軍是他一手打造,全部的對外國戰榮耀,是他一手包攬。自身還又挾着‘滅滿興漢’的不世之功,就是老百姓對鐵路、電線等洋務措施有所不滿意,也只能壓在心底裡。劉暹的積威不僅僅是針對手下的大臣重將們,更相對於四萬萬老百姓們。
中國人是傲氣的。天朝上國的美夢纔剛剛破碎了三十年,國人骨子裡就嚮往着復興。是劉暹一場場對外國戰的大勝讓他們從新擡起頭的。讓他們在洋人面前直起了腰!可以說劉暹拯救了‘中國’的尊嚴,拯救了百姓們的‘自信心’!
尤其是法國人蔫了之後,現在英國人也服軟了,簡直是大塊人心。
而這些在行政命令實施的時候就會化爲實際的作用。何況劉暹興工代賑,打壓糧價,休整堤壩河道,治理黃淮……,更廢除了諸多苛捐雜稅,減輕了老百姓身上不少的負擔。‘我大清’可是有名的‘萬萬稅’的。
於是兩三年時間裡,新政、改革、近現代工業的發展速度就跟火箭一樣,直衝雲霄。許多隱藏在暗中,把深深的不滿隱蔽在心底的敵對分子就是想挑事,都找不到可乘之機。直到上個月翁同龢踢爆張家以後。
大好機會擺在了他們人面前!
紡織業是國朝大力推動的,工廠大興更是國家政府鼓勵的。
士林沸騰,百姓皆怨。沒有真憑實據都可說是子虛烏有,但此番一把把火起。便再不能視而不見了。
這場火,能直接燒到zn海!
……
一封急電從上海發往北京。時任上海知府的盧喬內心苦澀的很。他在上海的三年任期將滿,節骨眼上卻爆出了眼下的事端來,真心是對準他的命門來的狠狠一擊。
死亡人數十七人,失蹤二十五人,燒傷上百人。
前後兩天一夜裡六處大火,損毀倉庫二十二個,廠房三個,生絲、布匹、機械,損失總金額高達超過一個億!
這兩行數字是觸目驚心的。損失之大幾乎讓人心底發冷。
如今的中國可是‘太平時節’,報紙上已經有不要臉的人拿現在的中國比之初唐時候的貞觀之治了。當然其中最主要的‘符合點’就是劉暹和李世民都是所向披靡的名將了。除此之外就是初唐時候的中國被突厥壓制,現下的中國被英國壓制,但兩邊在受到壓制的同時卻又都有強大的反擊力量……
這當然是對劉暹的吹捧了。吹捧的連劉暹自己都覺得擔不起。但從另一個側面也反映出了近兩年中國國家實力大漲,確實有了復興、崛起的勢頭,爲一部分人所認可、認同。否則‘妓者’們再沒廉恥,也不會拿‘貞觀之治’和李世民來比劉暹。
結果就是這樣太平的要邁進盛世的環境裡,無災無難,突然間出了這麼大的事兒來。而且不是意外,而是有人故意在縱火。這樁案子足以震動整個天下。就連外國人都被吸引住了眼球。
損失上億華元,那就是上百萬銀元,二十萬英鎊了!
上海知府衙門。盧喬等幾名政府頭首官員共聚一堂。每個人都是愁容滿面,出了這麼大的事兒,盧喬要擔領導責任之餘。他們也個個都跑不了。
內閣今年開春公佈的《政府官員責任追究制》,就像一個金箍。死死地套着他們的腦袋上。讓天下所有的官員身上又多了一道枷鎖。
“碼頭再建的事兒,章大人就看着解決吧。跟第三建設兵團的人打好協議後。拿到衙門例會上走一趟,再招呼一下諮議局的人。”盧喬的手向旁邊主管建設方面的副手章天放擺了一下,做了個‘就這麼定了’的手勢,然後政府例會的方向就全轉移到‘鴻達事件’這檔大難題上了。
鴻達事件——指的就是此次縱火燒廠房、倉庫這件事,因爲起因是由鴻達繅絲廠引發的,因此被《大公報》稱爲鴻達事件。
“關鍵是這件事中有沒有人在暗中指使。”盧喬手敲着桌案,繼續說道,“如果單純的是因怒生恨,故意縱火也就罷了。咱們認倒黴。可要是有人暗中指使,那這人有多少?他或他們的目的何在?想要幹什麼?”這個纔是重中之重。
短短兩天一夜,六處不同地方的紡織廠倉庫、廠房被燒,盧喬應該感到幸運,被燒的是倉庫和廠房,而不是宿舍。錢財損失的再多也沒人命總要。
如果這次大火被燒死了幾百人,盧喬現在頭頂的帽子都可以說拜拜了。
分佈在不同的區域,卻在這麼短的時間裡陸續發生火災,並且有一處成功一處,再連上翁同龢搗出來全國聚焦,不能不讓盧喬往陰暗處想像。
左右副手也就是上海府的左右參政,上海府地盤不大,級別可是等同省一級的存在。盧喬光副手就有六個,兩個是次一級的左右參政,再有是四個四品的同知。章天放就是其中之一。另外在座的還有一票五品的廳長。
所有人都提起了精神來。這是上海官場即將面臨的一場考驗,這是他們即將面臨的一次決鬥。如果獲勝,一切都大有可爲。若是失敗,除了個別幾個底蘊深厚的傢伙還有東山復起的可能外,其他的人就前途到頂兒了。
翁同龢不能裝聾作啞,他可不想把上海的同僚徹底得罪個乾淨。清了清嗓子,開口道:“這大半個月來,老夫不時聽有人言這是殘民積怨,工廠不仁,奪民口食,故而橫遭此報。但老夫想,絲綢何比布匹通用民間?那洋布進入中國幾十年,男耕女織之小農局面被衝擊的破碎凋零,早不復五十年前之景,何以前清時候不生此般禍端?
六家工廠,只有兩家是繅絲廠,另四家爲紡織廠。
可見並不是僅僅涉及繅絲一行。
難道百姓在前清時候可以忍受,到了國朝時候,到了國朝大力發展紡織業,把洋布換成我國產的機織布時就爆發了?兩天一夜,三家紡織廠庫房被焚,一家紡織廠廠房被燒,遭此劫難豈是一個‘報應巧合’能夠解釋得了的?”
“翁大人認爲其中有人主謀?”
“本官就是這麼認爲的。這件事其中必然有人在主謀、唆使。此輩爲國賊也,不除,國之大患。”翁同龢真的沒料到鴻達事件會發展到現在得樣子。他所有的打算全部被推翻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小心再小心。
也因此這種考慮,翁同龢就要現在衆人面前把‘態度’立下。
“翁大人說得是,其中肯定有鬼。這件事警察局要跟國安局緊密聯繫,務必尋究其主使之人,絕不容其逍遙法外。”
“方大人所言極是。本官也認爲其中有人搗鬼。這等賊子必須要給與嚴懲!”
……
打算把‘態度’先堅定的並不是只有翁同龢一個。盧喬以下到會的十六人,連同他自己一起,全部都是這樣做的。不管以後怎麼樣,先把好的態度表明了。
盧喬等人可不認爲自己今天的這場例會會有多麼保密。可能自己等人前腳剛離開會議室,後腳國安局就知道了全過程。因爲鴻達事件,國安局新換了一個局長。此刻的上海國家安全局就跟一受傷的野狗一樣,呲牙咧嘴的只欲噬人。
……
北京城裡,李鴻章正跟周馥在書房。
“中堂打算如何應對?”私下裡周馥對李鴻章的稱呼依舊是‘中堂’。而不是李鴻章現下對外的身份——‘閣老’。
“還能如何。鴻達之事塵埃落定,推行工友會和《勞動保護法》通過內閣決議已經在所難免。”李鴻章臉上輕笑。
什麼追查內幕?那是國安部、警察局該乾的事情。作爲內閣成員,他所要關注的是整體層面。那一把把大火燒起來的時候,事情就已經塵埃落定了。
而如何恢復六家工廠的生產,如何撫卹火災傷亡人員,那都是地方官府的事情。沒看中樞連督導組都沒有派往上海一趟嗎。
雖然內閣成員中的大部分都很反對推行工友會和《勞動保護法》,事實卻無法改變。現今民情洶涌如潮,報紙上連篇累牘,一本本特刊的文筆已經從紡織業擴展到了整個製造業,再攔的話,名聲就臭到家了。
李鴻章腦子裡只有一句話,一年前劉暹與他一次閒談中說道的一句話——道德綁架,民意綁架。那是真的‘身不由己’的!
除非你寧可變成臭狗屎一般讓人聞風而避。
“推行工友會和制定《勞動保護法》大局雖定,但要確切的貫徹實施,中樞還要跟法院結合,拿出一套行之有效的律法來。此事後果嚴重,非同小可,當防微杜漸。”
“歸根到底,還是江南的工廠主太黑心了點。”周馥點頭認同之餘,如此的說。“秦氏下屬的紡織企業規模當屬全國第一。工廠十餘家,遍佈大江南北。僱傭的工人更是倍於江南,爲什麼秦氏就從來沒有過工人燒廠的事?”
“可不是隻因爲無人主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