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被貶做白身的多隆阿和成保兩人並排跪在地上,周邊立着一羣滿清的王公重臣,老五惇親王奕誴、老六恭親王奕訢、老七醇親王奕譞,禮親王世鐸,科爾沁郡王伯彥訥謨祜、寶鋆、景廉、額勒和布等等。
卻是不見一個漢人!
李鴻藻、翁同和、沈桂芬、潘祖蔭、閻敬銘、徐桐等等,滿清朝堂上的漢人大佬,一個人都沒見身影兒。
一羣滿清王公重臣的上手坐着東西兩宮太后和實年剛剛八歲的光緒帝。
只是瞧着東暖閣裡的氣氛,多隆阿這個喪師辱‘國’的罪臣似乎並沒真的被怪罪去。不過,不管是慈禧他們真的明白清秦兩軍的差距,還是形勢逼人,多隆阿是他們手中唯一還能打的牌,心有顧忌,反正多隆阿雖然被削掉了一切管制,但也只是一個面兒。
“你倆都起來吧!用不着請什麼罪,你們都沒有罪!是咱實力比不得劉賊。”慈禧的目光柔和地望着多隆阿,“多隆阿,革了你的官職、爵位,不過是做做樣子,你還是大清的統帥!京中的兵馬和守備,你還需用心啊。”
多隆阿兩眼盈淚,“太后,奴才有負聖恩啊!”
一旁的成保牙口緊咬,在心底裡暗暗發誓,再戰必以死報國。
恭親王如今就像一個垂垂老朽一樣。滿清兩年時間來的鉅變讓他耗盡了心神。眼下的大清朝已然要到賣無可賣的地步了。英法都不足爲靠,唯一還能指望的俄國人,聽洋人的話說,其與土耳其一戰也是耗盡了國力。
崇厚出使歐洲的時候他就不同意,認爲應該讓新疆巡撫金順直接去聯繫俄羅斯,以新疆之土爲籌碼。儘可能多的從俄國人手裡要來援助,並且還需俄國允諾——在必要時候,滿清可託護於俄人羽翼庇護之下。
但朝廷不聽啊。執意要崇厚去歐洲,先行英法。結果現在崇厚在英法是連吃閉門羹。俄國都還沒到呢,大清朝就要完蛋了。
“請太后、皇上放心,奴才就是粉身碎骨,也必在北京城下擋住劉賊。”
慈禧、慈安、光緒,整個大清朝要西巡了。要去西安落腳。但上百萬八旗,從北京走到西安可不是動動嘴皮子就能行的。多隆阿必須在北京城擋住秦軍,爲八旗的轉移贏得必要的時間。
還好,自從淮安戰敗以後。滿清就開始準備着這一天的到來。京中的旗人也主動的進行了一點的自我分流,有一部分去了盛京,有一些去了蒙古,還有一些是向山西去了。
現在滿清的大部隊要向着山西進發了!
但是百萬八旗多是婦孺、老弱和懶散慣了的廢人,行進速度是怎樣個緩慢,不問可知。從北京此去山陝,路途數千裡,多隆阿至少要在北京城下擋住秦軍一個月,才能確保八旗西巡‘大軍’的安全!
……
劉暹這個時候已經坐在了天津城裡的總督衙門。
他在這裡剛剛會見了英國的駐天津領事考爾克,這人來是照個規矩!英國人的態度還並沒任何的軟化。劉暹可沒奢望考爾克能乖乖的把逃入天津英租界的滿清官員、豪紳都交出來。
然即便是如此,拿下了天津,他也是吃的飽飽的。
天津自從明代建城開始。它的定位首先是“北拱神京”,至於“南達江淮、東連滄海、西引太行”等,都是第二位的。天津是北京的保鏢,也是北京的保姆,“拱衛”之外,必須做好各項服務和配套工作。
所以明時一朝,到清時中前期,天津也就是一般般,職能重要。可地位,並不高。
直到北洋衙門建立之後。天津突然一躍而成爲北京的“合夥人”,儘管股份很小。卻分流了北京作爲“首都”的部分功能。北京與天津,本來就是一體,之前是上下級的“從屬”關係,現在則變成了“互補”的關係,共侍中樞。
北京講政治、天津做經濟;北京管內政,天津幹外交;北京搞鬥爭、天津忙建設;北京能進取,天津可避難……
這種與最高權力親密無間的關係,是大清國其他任何城市(包括正在迅速躋身“國際大都市”的上海),所無可比擬的。
如果沒有劉暹的出現,天津的發展將會在這條路上走的更遠更深。
但現在是劉暹出現了,劉暹在漢中、廣西、臺灣一系列的‘洋務運動’,深深的刺激了滿清中樞【這裡包裹李鴻章】。天津及整個直隸地區,因緣際會地成爲帝國改革的示範“特區”。在上海已經初試鋒芒的李鴻章,站在其恩師曾國藩的肩膀上,在天子腳下實現了“洋務運動”超常規、跳躍式的大發展。無論是軍工生產(天津機器局)、煤礦開採(開平礦務局)、電報通訊(天津電報總局),還是新式教育(水雷學堂、北洋水師學堂和武備學堂等),天津幾乎在各個領域全面發力,引領滿清潮流,遠超上海、南京。雖然期間不少都是剛剛發展的。
比如那個水雷學堂,就是在劉暹以水雷搞墊了船政水師之後,李鴻章當機拍板的。到現在才一年時間,學員、師資力量都很弱小。
但劉暹還是毫不客氣的全部吃掉的。
這些都是淮軍的遺產。剛攥在多隆阿的手裡,還沒暖熱乎呢,就再度易手了。
除此外還有大批金銀、店鋪、房產、田產上的收穫。總價值比之廣州自然是小,但比之南京可一點也不遜色。
不過諸多的不動產還需要一定得時間才能轉化爲金錢。
“皇上,現在北京城都亂套了。權貴旗人忙着向西走,城裡的富戶、官員也有許多跟着跑得。人心惶惶,宵小作祟。地痞流氓和留守清兵爲非作歹,光天化日之下破門擄掠、甚至奸、淫之惡事,屢有發生。北京站已經處決了一批作惡多端,惡跡累累之輩,但只要我軍不拿下北京城,或是多隆阿不辣手整頓軍紀,城裡就安穩不下來!”
“讓北京站盡力而爲即可。危險偌大,休得妄動。只需將作惡之人記下就是了。”
大戰之後,最讓劉暹噁心的就是遊兵散勇和地痞流氓。前者在逃亡期間藏有燒殺擄掠之事,後者則趁火打劫,蹂躪善良。都是該死該殺的!
……
朝廷要西巡了。
這幾天時間裡北京城內外都是亂哄哄地,每天都有拖家帶口往外跑的富商和百姓,還有不少的官宦和旗人家眷。當然了,更多的漢族官員和北京城裡的漢人百姓還在靜靜的等候着新朝的到來。
從甲申之變開始,愛新覺羅氏已經在紫禁城裡住了二百多個年頭了。煌煌大清前兩年還是‘同治中興’呢,怎麼轉眼就要破亡了呢?
可再多的人去感嘆,現實已經來臨,在京的無數漢官心裡已經明白,一個選擇題已經降臨他們面前了。
也就是在這日落的皇威之下,偌大的北京城中一直活動着的那羣見不得光的人,此刻已經無比興奮了。他們的動作也越來越頻繁,對滿清的殺傷越來越大。短短半個月裡,不知道已經有多少達官顯貴的家資被劫,有多少豪富鉅商破產。
這些人可都是綁在滿清這艘要沉的破船上下不來的人啊。這是滿清的自己人!
每一個金銀滿倉的背後都滲透着官商勾結的醜陋勾當。
這些人每倒黴一個,就等若在滿清身上割下一塊肉來!
九門提督英桂跟前已經不知道來了多少封私信,意思全都是相同的一個——儘快將兇徒緝拿歸案。
但是英桂這個九門提督跟多隆阿任九門提督時不同,他就是一個擺設。京津的兵權全被七爺醇親王和多隆阿兩人分了。英桂屁點實權都沒有!
而除了九門提督之外的順天府呢,頂亮的一個名號,是明清兩代北京地區的老稱謂,其轄區在清初多有變化,近百年的演化直到乾隆八年始固定下來,共領五州十九縣。即是通、薊、涿、霸、昌平五州,和大興、宛平、良鄉、房山、東安、固安、永清、保定、大城、文安、武清、香河、寶抵、寧河、三河、平谷、順義、密雲、懷柔十九縣,又混稱爲順天府二十四州縣。
現任府尹是周家楣,江蘇宜興人,清朝咸豐九年(1859年)考中進士,選入翰林院進修三年,結業以後歷任禮部正六品主事,相當於後世外交部的司長。總理各國事務衙門章京等職。光緒四年(1878年),周家楣升任相當於北京市市長的順天府府尹。
在清朝,各府的知府都是從四品知府,使用銅印,而作爲國都的順天府的知府則是正三品府尹,使用銀印。可是放在北京這個滿是王公勳貴和一二品大員的地兒,順天府尹就算被擡高了倆等級,也照樣是小蝦皮一個。
放到三年前,雪花一樣飛來的私信能把順天府尹給壓死。
但現在,周家楣根本就是理都沒理,置若罔聞。始終在搞《順天府志》的修纂工作。此前在同治十一年(1872年),直隸總督李鴻章發起修纂《畿輔通志》,需要參閱直隸全省各府、州、縣的地方誌書,卻發現唯獨順天府沒有志書。所以從周家楣的前任開始,《順天府志》修纂局就成立了。最初時候還由李鴻章撥發官銀一萬兩作爲啓動經費呢。而這個《順天府志》的總纂,也就是總編輯,總負責人,就是原時空中以屠財而聞名後世的張之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