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絲網上綴着尖刺明亮的鐵蒺藜,清軍馬隊根本不可能一躍而過。他們能做的除了取出馬槍對着秦軍還擊外,就是揚起馬刀劈砍鐵絲網。
秦軍的迫擊炮彈如雨下,悶雷在大地上滾動着,到處硝煙瀰漫,雷聲陣陣。
密集的子彈落在清軍隊列當中,很多排在前面的清軍騎兵吭都沒吭一聲,身子一歪就倒在地上。重機槍噴射出的一條條熾熱火煉,相互交織在一起,組成一道密密的大網。清軍馬隊真就跟被收割的麥子一樣,成片成片的倒下。
鮮血呲濺,殘肢斷臂。人的血肉軀體在子彈面前脆弱的跟泥沙一般無二。一具又一具的人體被撕成碎片。嘭濺的血霧染紅了黑色的大地!
一刻鐘都還沒到,陳國瑞就承受不下去了。倉惶的發出了撤退的命令!
……
“報……”二門外,一個戈什哈氣喘吁吁的跑進了大堂。
“報軍門,佳申阿到了門外……”
什麼?佳申阿?成保這個時候正坐鎮軍糧城,一聽是佳申阿本人跑到了自己家門口,心頭立馬就升起了一陣絞痛,“快讓他給本鎮滾進來——”
這佳申阿本是配給陳國瑞的副將。對於陳國瑞這支兩千多人的騎兵,成保可是即以厚望的。可現在佳申阿本人跑過來了,用腳指頭想也能知道事情並不美妙。
“罪將佳申阿叩見軍門。”佳申阿一身狼狽的進的廳堂來,穿着的馬褂已經被硝煙薰的看不出顏色了,上面還有大小不一的幾個洞洞。連着明顯被燒焦了一片的頭頂辨發,成保能看得出他是受了苦頭的。可是。佳申阿形象雖然狼狽不堪,身上卻始終找不出一絲受傷的痕跡。
“你這混蛋——”成保勃然怒吼。
“陳國瑞何在?你們的戰果有多大?”佳申阿肯定是打敗仗了。成保的血壓在升高,臉色脖子都漲的通紅通紅。他現在唯一期望的就是陳國瑞、佳申阿的失敗能夠死得其所。
佳申阿唯唯諾諾,眼睛躲躲閃閃,嘴巴里說不出話來。
成保怒火攻心,徹底的想殺人了。“混蛋東西,竟敢臨陣脫逃。貪生怕死,枉負聖恩的狗才,老夫砍了你——”
抽出刀來成保幾步跨下,就照着跪地的佳申阿砍去。佳申阿當然不願意死。不然的話他怎麼會在北塘那麼慘烈的戰場是一點傷都不受?腦袋一縮,身子就滾在了一邊。這也是成保實在氣極,身子都不利索了,纔沒能再上一步補上一刀。
一旁的額爾赫、洪明連忙上前架住了成保。佳申阿在不爭氣也是副都統,殺不得的。
“軍門饒命,軍門饒命。”佳申阿上前撲在成保腳下,抱着成保的雙腿苦苦哀求着。心裡想着自己在那連天炮火和彈雨之中翻爬滾打,好不容易保下了一條命來,他容易嗎?淚珠子跟斷了線的珍珠簾一樣。不住的就往下流。
“軍門息怒,息怒——”額爾赫一旁勸着道。不過另一邊他也對臨陣脫逃的佳申阿沒什麼好感,北塘之地的重要性經過二鴉戰爭之後,已經衆人皆知。當初僧格林沁之所以在天津戰敗。可不就是因爲沒有守護北塘,讓英法聯軍順利登陸切斷了大沽炮臺後路嗎?讓堅固的大沽炮臺根本就沒發揮出第二次大沽口戰役時候的威力。
現在北塘炮臺被秦軍艦炮清掃,秦軍陸軍登陸。能給與他們迎頭一擊的就只有陳國瑞和佳申阿帶領的那支騎兵。佳申阿竟然貪生怕死,真的殺頭都不爲過。
另一邊的洪明關係與佳申阿要好一些。向佳申阿打了個眼色,然後疾言厲色的問向佳申阿。“佳申阿,逆匪有多少兵力登陸,實力如何,還不快快說來。”
而聽到洪明的問話,成保也不再釋放自己的怒氣了,兩眼兇狠的等着佳申阿,“都知道些什麼,還不快說來。”
佳申阿向着洪明出了一個感激的眼神,然後迅速把自己一路上組織好的那番話說出。“逆匪的先頭部隊就不下五人。多持有連發火槍,配有大量的迫擊炮和重機槍。陳軍門跟罪將決不是貪生怕死,可秦軍挖了戰壕,立起鐵絲網,網上還綴着鐵蒺藜,戰馬根本不敢逾越。手下弟兄們只能以馬刀砍鐵絲網,逆匪卻槍炮盡發,兄弟們根本無還手之力。陳軍門和罪將是不得已只得退回啊……”
成保、洪明、額爾赫這一刻都沉默不語了。過了好幾分鐘,成保長嘆一聲,看着佳申阿的眼睛又泛起了兇色,“回去告訴陳國瑞,迅速召集爾等舊部,日後再戰,如果還敢臨陣脫逃,老夫活剮了你。”
“滾!”一腳揣在佳申阿身上,成保吼道。
佳申阿被這一腳踹的是大仰八叉,但臉上依舊露出了喜悅的笑容。“是,是,末將明白,末將明白。”臉上扯着笑,抱頭竄出了廳堂。
因爲秦軍的出現,津京地帶是一律戒嚴了。清廷雖然人心惶惶,但還是在三萬援兵之後再撥掉了兩萬人馬。如今整個北京城的守衛兵力反而不及天津的一半多。
只是雲集天津的這十萬大軍,他們的成色如何就不爲人知了。那麼多在京八旗新軍,這些往日裡吃着鐵桿莊稼,提籠子遛鳥的八旗子弟,能否在滿清生死存亡的這一刻爆發出自己的血性呢?誰也不敢保證。
可是塘沽這邊,秦軍卻是安安穩穩的很。
一連三天時間,秦軍兵鋒都停止在軍糧城外,都沒有往前邁出一步。同時向南也只拿下了塘沽北岸一部,並沒有對殘破的大沽炮臺發起陸地進攻。
秦軍艦隊也只是在入夜之後纔對着大沽炮臺發起不間斷的轟炸。天色一亮,立馬就撤退,毫不留戀。所以滿清政府投入巨資多次擴建、鞏固的大沽炮臺,在這一戰中幾乎沒起到什麼拒敵的作用。白天裡常星阿光督促着灰頭土臉的守軍修復炮臺了。可他們修復的速度比起夜裡秦軍艦炮轟擊的破壞速度,真心的是沒得比。
劉暹用這些時間將四個營的人力以及部分物資運到了岸上。但是已經有了雛形的碼頭還是不夠讓幾千斤的大炮通行。要知道,欲進攻大沽炮臺,殲滅常星阿部清軍,不僅需要軍艦的作用,陸軍也需要從海河北岸向南發起攻擊。兩項作用,才能以最小的傷亡代價,一舉瓦解塘沽的抵抗。
當然,清軍也期望着多隆阿能夠戰勝秦軍。他們不會期望着可以擒下劉暹,只要秦軍遭受重挫,也一定能大漲清軍士氣,對於現今局面愈發敗壞的滿清王朝是很有幫助的。
所以,這一戰兩邊都會全力以赴。常星阿始終在殘破的大沽口堅持,未嘗沒有這種心理的因素。
……
劉暹已經在北塘登陸。
一套不大的民房就是他的住所。桌子上攤開了一份京津唐的詳細地圖,上面紅藍兩色的線條有十幾道之多。
“皇上。多隆阿真的會發起反擊?”
周軍站在劉暹左肩,看着地圖,語氣有些吃驚,有些喜悅。
防守戰,那可比進攻戰容易多了。秦軍現下缺少重炮,打防守戰最合適。所以周軍有些喜悅。他吃驚的是多隆阿竟敢主動進攻!難道他就不怕秦軍的赫赫威名?
“多龍鮑虎。多隆阿是一條龍,這些年處於京師,潛伏爪牙,卻也始終是一條龍。”劉暹並不在意周軍的質疑。做出清軍將要反攻的這一決定,是他一力堅持的。之前清軍可一點都沒有露出這方面的毛頭來。多隆阿做的很不錯,可惜劉暹有bug。勝之不武啊!
……
老姆廟。距離軍糧城四五里遠的老姆廟,這裡就是秦軍最可西的陣地所在。
“這裡頭就交給你們了!”焦文斌留下這麼一句話後,就是帶着旅部的人走了,而隨後那焦文斌帶來的四門迫擊炮就有兩門被大隊抽調出去,畢竟一下增加四門迫擊炮佈置在一線陣地上,火力太密集,也太浪費了。迫擊炮因爲射程近,所以往往是這裡打上幾發炮彈,然後迅速轉移到另外一片再打幾發炮彈,是通過頻繁的迅速轉移來避免被敵人有目的的狙殺和反炮擊。可是迫擊炮射速犀利,如果集中一批迫擊炮在手,到了關鍵時刻‘轟轟轟’的打出去,那殺傷力是絕對厲害的。
焦文斌等人走了後,守在老姆廟第一線的中隊長劉方就跟帶領迫擊炮的中尉炮兵軍官王明義坐在了一起。兩個人對戰爭都沒有畏懼,談話自然也談不上戰爭的事兒。劉方一邊接過王明義遞過來的香菸,嘿嘿笑着道:“我說兄弟,你這煙可是好貨色啊,沒想到你還捨得抽這硬盒紅旗的!”
王明義呵呵笑着,“我一個孤家寡人,就這點愛好,拿了餉兒不用來享受。還留着做什麼!?”
“一個人?”
“就一個人。”
“你今年也不小了啊?”劉方對王明義還沒成親感到很怪異。王明義雖然年紀比自己要小几歲,但這麼看也有二十來歲了。“別急。打完這仗,我讓你嫂子給你說一個。”
“只是這成了家,男人肩膀上就要扛得起負擔。哥哥我每個月的軍餉大半都得寄家裡去,不然家裡老小就得喝西北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