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項完美的配合,劉暹剛離開南京沒三天,《大公報》就爆出了北地災區糧食天價,湘軍、曾國荃,以曾家的一世英名爲山西、陝西、河南北部換來的三百萬擔大米,至少一半流入了京津,而另外的一半,價格就沒見過低於一擔米/十塊銀元的。
《大公報》記者多加採訪、採風,取得了大量一手的真憑實據的同時,至少十名大公報外派記者,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大公報》第一次公開聲討滿清暴行,叫囂着要爲報社同仁報仇雪恨!
如此一文當真稱得上是石破天驚。這樣的報紙在全中國流傳開來,對滿清的打擊可想而知。同時這份報紙也給湘軍和湖湘學派披上了一層光鮮的外衣,也爲日後湖湘學派與《大公報》的交好奠定了基礎。
滿清當然不願意看到這份報紙散的全天下都是。報紙剛送到坐鎮天津的多隆阿手中時候,多隆阿就猛地站起身,迅速傳名——嚴查《大公報》。
雖然大公報在天津的駐點位於英租界以內。
但多隆阿清楚《大公報》在天津的一些‘暗渠’,雖然不一定是全部。
之前的時日裡,不管是淮軍坐鎮京津,還是多軍來到津門,《大公報》在京津一代的販賣一直是半公開架勢的。李鴻章不去管,多隆阿也不去管。
但是現在,多隆阿不能不管了。《大公報》除了公開抨擊滿清以外,還羅列了大批涉嫌從中謀利的地方官員的名字籍貫,以及東起京津。西到蘭州,北地大小三十五個城市的糧價。又公佈了南國大小三十個城市的糧價,這兩邊一對比簡直是動搖滿清統治的根基。
……
成千上萬的多軍士兵把天津城佔得滿滿的。《大公報》在租界外設立的十多個發售點全部被一個不留的貼了封條。三天之內,整個京津地區明面上幾乎看不到一張《大公報》的存在。那些茶樓飯館,往日人聲鼎沸,人多口雜的地方,再也看不到人拿着《大公報》吆五喝六或口若懸河,再者你爭我辯的樣子了。
但是眼下的時節,多隆阿就是指揮着多軍開足馬力的去查禁《大公報》,他能力所及的地方又能有多大呢?
半個直隸夠不夠?
山東、山西、陝西等地,《大公報》半公開的姿態可是一點沒變。尤其是山西、陝西兩省。不知道多少百姓對着滿清痛罵不已呢。
兩年的乾旱,整個山西逃難逃荒的人數不下五百萬,不少地方都出現了人吃人之景。現在大公報這麼一報道,要說山西人不狠滿清,鬼都不信哦!
而讓全天下百姓對於‘丁丑奇荒’這場席捲了半個北方的大旱大難,有個最具體的印象的,還是李提摩太提供的日記筆錄。《大公報》一字不改的刊登了上!
李提摩太生於英國南威爾斯,是英國浸禮會傳教士。英國浸禮會盡管成立於1792年,但在1869年就到中國傳教。這一組織主要在山東、山西、陝西三個傳教區開展工作。李提摩太在1870年來到中國。最初他在山東、東北一帶傳教。1876年,山東發生了大規模的旱災,於是李提摩太就到處爲災民募集救災物款,並邀請了幾位助手幫助他。1878年。山西也發生了災荒。李提摩太就又到山西救災,並在山西太原開始傳教。
李提摩太由太原南行300公里,他在日記中寫道:“南行已530裡。下一座城我見到了平生最可怕的景象。城門口旁邊堆放着被剝光了衣服的一大堆男屍。一個疊着一個,就好像在屠宰場看到的堆放死豬的樣子;在城門口的另外一邊同樣地堆放着一大堆女屍。衣服也全被剝光,這些衣服全被送到當鋪換取食物了。城門口停放着車輛。準備裝運這兩大堆屍體到城外埋葬,這一帶路上的樹都呈白色,從根部往上10尺到20尺的樹皮全被剝光充作食物。我們經過的許多房屋都沒有門和窗,全部被拆掉賣了當柴燒了。屋裡廚房的鍋子,都是空的,因爲賣不掉只好扔在那裡,戶主都已走光或死去。”
這個時期的山西一省還不到兩千萬人,官方記錄是一千五百來萬,但算上黑戶,可能有一千七八百萬。
僅僅兩年不到的時間,就死亡了至少三百萬人,還有五百萬以上的人口逃荒或被販賣到了外地。大災使山西大傷元氣!
歷史上的山西巡撫是曾國荃擔任的。整整兩年時間,曾國荃爲山西‘賑銀一千三百萬兩、米二百萬石,活饑民六百萬’,山西人至此之後對曾國荃感恩戴德,專門修建生祠,以紀念他。當年《申報》對他離開山西時的場景作過報道:“光緒六年七月二十二日,晉撫曾沅甫爵帥,由晉啓程北上。……紳商士庶以及農工行戶、滿漢營兵皆公送。長生祿位,萬民衣傘,不計其數。憲即出城,經過街市,紳民則攀轅臥轍,鋪戶行商民等皆步送出城。四鄉百姓來觀者,數以萬計……南門外香案擺至十里之遙。非深得民心,何能若是哉?”
但現在是,山西沒有了曾國荃,大清朝還搖搖欲墜的。整個山西受災的慘景比之歷史上更重了不少。雖然在劉暹起兵之前,滿清的形勢比之原時空同期不知道好了多少。
原來的歷史上,翁同龢對李鴻章的海軍建設百般刁難,實在也是因爲這場災荒影響到清政府的財政。?再加上當時左宗棠出關,滿清兜裡比臉都乾淨!
李提摩太爲代表的一批傳教士也趁機粉墨登場。他們的目的當然不是純粹的賑災,而是以賑濟災民爲手段,吸收教徒,擴大自家教會的規模。據軍情局來報,在山陝災區活動的外國傳教士有近百人之多。堪稱外國傳教士在華的第一次有組織、有計劃地救災活動。而此情甚至對百多年後的二十一世紀都有影響。【據說山西信教的不少】
……
“鬧吧!鬧吧!鬧完了,滿清也塌鍋了!”
人已經到了紹興府的劉暹,丟下了手中的情報。但他的內心中卻又再爲山西之難情感到愧疚。不過怎麼說,山西一省的浩劫,有他的一部分因由在!
劉暹曾經想,自己要是真的冷酷無情也就好了,那就不會再爲山西之災荒感到愧疚。但他不是,縱然他很清楚自己起兵卡的點兒就應在這場大災荒身上。
“唉……”
戰場上,殺幾十萬甚至百萬人,劉暹也不會有婦人之仁。可老百姓因爲災荒而死傷數以百萬計,這個坎兒就在他心底烙下了。
紹興府城。
“廢物!”知府衙門裡,希元看着跪在腳下一身狼狽的劉仁清,臉上爆發着無可抑制的狂怒。“怎麼不死在外面,還有臉回來?”
諸暨城是山陰隔絕秦軍的唯一門戶,希元在那裡好了大功夫囤積物資軍火,結果只是一天,劉仁清這狗才就逃回來了。兩千軍更是剩下了百人不到。希元還留他作甚?
再說了,劉仁清是漢軍旗人。希元殺他也不可惜。
“來人,把他給我推出去砍了!”揮手就叫來堂下戈什哈,希元是連給劉仁清這麼個一鎮總兵官發話的機會都沒有,就直接下了命令。
“大人,饒命啊,饒命……”一句辯解之詞都來不及出口,劉仁清就被希元的兩個戈什哈提着倒拖了下去,路上劉仁清全力掙扎着,一個勁的聲嘶力竭的喊求饒。可是盛怒之下的希元又怎能聽得進耳去。“把他嘴給我堵上!”狂怒的暴喝聲再一次響起。劉仁清的求饒聲立刻沒了聲音。
堂上還有副都統、翼長、參領等十來個高級軍官,求情聲並沒有改變希元分毫心意,即使他一個將軍立斬總兵官是那麼的不合常理……
片刻後,一聲慘叫傳來,希元現今座下唯一的一個總兵也一命嗚呼了。
滿清在浙江的全部家底,就劉仁清一個名義上的總兵官,參合在綠營裡頭。現在連個總兵都沒有了。
希元不後悔。都已經落到如此敗壞的局面了,堅城重兵在握劉仁清都連一天都沒有支撐過,不殺他,底下自己還如何帶兵?誰還會用心效死?
“傳我令,逃回來的所有軍士,軍官皆斬,行刑臺就搭在南門。”
殺就殺個人人顫慄,殺的整個八旗新軍爲之震懾。希元跟兩年前的自己相比,性格完全是變了一個人兒一樣。
一天後,秦軍前鋒就進到了紹興府山陰縣城下。
樑綱遙遙打望着山陰南城,挺寬的城牆上只有寥寥不多的百十個清兵分散把守着。城頭大炮一門沒有,重機槍也一架不見,顯然紹興守軍已經接受了諸暨守軍的教訓。
當天秦軍也沒有發起進攻。
這個時節江南多雨,道路泥濘,大炮轉運速度那叫一個慢。攻打山陰,劉暹必須等到炮兵都落位了才行。
當然,這天上的雨水就甭指望一時半會兒就能停了。這是梅雨!
而當天夜晚,好晚了希元才上牀入睡,因爲心裡有事,這覺也就一直都沒能睡踏實,到了黎明時分才真正的進入夢鄉。
希元不知道自己在紹興能撐多久,但他要告訴劉暹,大清朝是有忠臣的。事實上現在他最可惜的就是自己非一個漢人。若是有幾個漢人爲大清粉身碎骨,那影響纔是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