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與劉暹商討輪船招商總局的小幕僚,現在已經是李鴻章分外依靠的一支助臂了。~,
光緒元年,盛宣懷頭上的頂戴就變成了從二品。那時候他只三十歲。爲李鴻章在湖北立起了‘開採湖北河南探礦總局’的架。雖然沒搞起來鍊鐵廠,但是靠着個‘煤、銅’,盛宣懷每年爲淮軍進項過百萬兩銀子!
現在盛宣懷來到上海,其目的只有一個:近距離觀察一下秦軍與洋人的關係,想辦法與劉暹會晤。探一探劉暹的口風……
落日的餘輝消失在天邊,黑暗開始籠罩大地,喧鬧了一天的上海灘終於安靜了下來,伴着夜空星光而起的,是那租界街道上亮起了盞盞風燈。
相比公共租界裡的盞盞風燈,上海華界就如同另一個世界,不要說路燈,便是油燈也沒幾盞。天一黑下來,多數人家已上牀安歇。
上海戰事剛剛結束十天,人心還沒徹底的定下來。夜生活還是免談吧!
在一片漆黑中,一隊全副武裝的騎兵策馬從道路上開過,人人手持火把,警惕的目光掃來掃去,馬蹄在噠噠的聲音中緩緩前行。片刻之後,又有一隊騎兵從後路上來。騎兵簇擁着一輛馬車,馬車內做着的人正是已經歷任上海知府的盧喬。
此次夜入英美公共租界,不是爲了視察,而是爲了赴宴。
晚宴是由一名德籍商人舉辦的,赴宴的除了德國在華商人之外,還有英美西荷意等國商人。甚至是法國的商人。
法國在上海的法租界已經被秦軍還不留情的給沒收了。但對於在華的法國商人秦軍卻沒有什麼觸動,只要不是經營鴉、片生意的。一律照常。
那些爲上海灘諸多洋行服務的華人買辦們也來了一些。此外,上海灘華商當中有頭有臉的人物也請了不少。比如說赫赫有名的紅頂商人胡雪巖!
這個左宗棠的錢串子也出現在了今晚的宴會上。
當然,盧喬依舊是今晚所有的客人當中地位最高的。即便是英美德等國駐上海的總領事,也比不上一個身份可與巡撫比肩的秦軍高官。這是痛揍了法國遠征軍的新秦的封疆大吏,跟被法國人痛揍過一通的滿清高官是絕對不相同的。
雖說是去赴宴,不是打仗,但是上海最高長官出巡,底下的人也不敢大意了。眼下上海剛剛被秦軍佔領,誰知道民間隱藏着多少對新秦政府不滿的敵對分子啊。盧喬要是被打黑槍了,上海警備軍和警察局都吃不了兜着走。
盧喬可是侍從室裡出來的又一號大人物。在侍從室一系很有影響力,而侍從室到現在爲止已經成爲秦軍文官一系中最受矚目的所在。
開罪了侍從室一系,就是有天大的背景也是件大麻煩。先不說會不會被侍從室的人在秦王耳朵邊上上眼藥,只被季錫良執掌的監察院盯上了,就能讓人變得欲死欲仙。
所以此次跟隨盧喬一起行動的除了知府衙門的警衛隊之外,還有上海駐軍的部分騎兵。警察局也在盧喬前往英美公共租界的路上,組織了人員戒備。路上有巡哨的隊伍,各個路口也都有持槍警察把守。
不知道的人還以爲官府在抓賊呢!
小心無大錯,畢竟盧喬身系一府之前途。必須提高警惕。
德國人的宅院就在黃浦江邊上,主人漢斯.迪特,是1871年到的上海。他先是以化學染料生意入手,很快經營範圍擴展到精密機械和採礦設備上。1873年在租界購買了現在的府邸。
迪特手中有錢。講究生活,三四年時間的經營,一座普通的宅院變成了佔地四五畝大的豪華莊園。洋房草坪。德國式造型,德國式園藝。
在衛隊和騎兵的護衛下。盧喬很快來到了公共租界。離得還有一段距離,就望見了那燈火通明的德式花園。建築式樣迥異與中國傳統結構,夜幕中格外惹眼。
盧喬深吸了一口氣。他腦子裡回想着劉暹對他說過的那些話,安定洋人華人的心,上海將是中國對外的第一窗口。上海的位置將會比廣州、香港更重要!
並且胡雪巖也要來,還有盛宣懷,盧喬今夜肩上的擔子很重!
‘盧敬軒是新秦侍從系的大將,是秦王貼身的親近人。杏蓀要完成李中堂所託之願,今夜大好機會,可不能錯過啊!‘
迪特的莊園內,胡雪巖看似不經意的跟盛宣懷走到了一處。
左李是不對付的。左宗棠在滿清官場就沒幾個盟友。胡雪巖自然跟淮系也不對付。丁日昌跟他就有很深的糾結,胡雪巖要是能對淮系印象好了,纔有怪!
但實事逼人。兩人一投淮軍,一投楚軍,都是在1862年,也就是同治元年。當時的他們可真心想不到,遙遠的漢中之地剛剛城裡的一支二百人小團練,會在十五年後擁有掃蕩南北,一統天下之勢!
從這一點看起,胡雪巖這個老前輩和盛宣懷這個繼往開來者,都是同是天涯淪落人,心有慼慼的。
當然,最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胡雪巖與盛宣懷現在都萬分想弄明白對方背後大佬是什麼個意思!?
‘彼此彼此。雪翁當該也是奔着盧大人來的吧?‘
‘想想阜康錢莊鼎盛時候遍佈大江南北,設立分號二十餘出。而現在卻只存留浙江一地……‘
胡雪巖絕對是盛宣懷的前輩,不管是年齡上,還是人生道路上。但是背後立場不一樣,兩個人見面一開口就都蘊含着脣槍舌劍。
胡雪巖面上絲毫沒有異色顯露出來。阜康錢莊從前年開始就算是完了。胡雪巖鼎盛時候能夠操縱數以千萬計的白銀,阜康錢莊鼎盛時候資產高達兩千萬兩銀子。但是自從鑄幣銀元這個東西出現以後,秦軍、淮軍、湘軍、朝廷。都來分吃這塊肥肉。阜康錢莊依靠着楚軍當然也有一塊肥肉進項,但數以百萬兩銀子的利益和大江南北全國的佈局網點。孰優孰劣,他自己都也說不清楚。
盧喬的到來讓整個宴會進入了正式開啓的階段。迪特引來了英美德等國的駐上海總領事來給他相見。然後就是一幫上海洋行的一批頭面人物,最後纔是華商。
秦軍強力收回法租界的舉動讓上海洋人們驚嚇不已。雖然公共租界有英國人站臺,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不是。在秦軍以一支偏師痛擊了法國陸軍,並且一舉殲滅法國大半艦隊之後,作爲一個區域性強國的地位,新秦已經建立了。
就跟原時空的日本人一樣,踏着一個強國的尊嚴走上更高層次,日本人踩得是中國和俄國,劉暹踩得就是法國!
新秦雖然還不能真正踏入世界列強的俱樂部。但就跟新世紀的印度在南亞次大陸一樣,區域性強國,是但是無愧的。
這些洋人需要看盧喬今夜的態度,來一探新秦政府對外的態度。結果所有人都是滿意的。劉暹藉着盧喬的口來給上海進行了定義:一個對外開放的窗口式城市,中國南北經濟的匯聚點,以長江流域爲經濟腹地的龍頭城市,比廣州和香港更加重要的金融經濟中心!
一句話,上海的未來不需要擔憂。因爲上海在中國版圖上的地位,無可替代!
‘讓我們乾杯。祝賀上海更加美好的未來!‘
英國人滿意了。舉杯邀請。美國人滿意了,笑容滿面。德國人滿意了,神采飛揚!
然後盧喬見到了盛宣懷,朱其昂陪伴着的盛宣懷。兩人在一旁嘀咕了十幾二十分鐘。盛宣懷臉色有些難堪的離開了。
而他前腳跟剛走,胡雪巖後腳跟就跟上了。
對於胡雪巖,盧喬臉上的笑容很真實。因爲他清楚胡雪巖在楚軍的地位。也清楚劉暹對胡雪巖的看重。‘爲官必讀《曾國藩》,爲商須看《胡雪巖》!‘
劉暹認爲。胡雪巖一個普普通通的草根,能因勢利導走到今天的地步。很難能可貴!
盧喬還知道,胡雪巖在阜康錢莊走向沒落之前,就在杭州創辦了近代紡織廠和剿絲廠,與洋商爭奪閩浙一帶的生絲控制權。可是讓洋商出了不少血,給百姓奪得了不少利潤。劉暹對此事評價很高。
所以對胡雪巖,盧喬的姿態更多是放平等了一些,而非對盛宣懷一樣,始終居高臨下。
‘雪巖先生,秦王對先生經商的才能和人品,評價甚高。不知可否願意屈就我上海呢?‘
胡雪巖現在正處於一種驚喜狀態。盧喬對他的態度,傳達出的意願,不要太美好!‘哪裡哪裡。些許賤名竟蒙秦王讚賞,愧不敢當,愧不敢當。‘
‘不知盧大人有何事要在下效勞的?願鞍馬前後,竭盡所能。‘
盧喬高興地笑了。‘聞得雪巖先生經營過好大一家錢莊。就是不知先生對銀行可有概念?‘
‘略知一二。‘胡雪巖點了點頭,心念電轉,揣測着盧喬的用意。
‘按照王上指示,朝廷將在華夏銀行之外,再立一家發展建設銀行,總部就落在上海!既然雪巖先生從事銀行業多年,想必對於銀行經營不算陌生吧?‘
‘不知雪巖先生有無興趣出面替朝廷經辦這家銀行啊?‘盧喬按照劉暹的授意對胡雪巖拋出了好大一塊肥肉。
銀行的事情劉暹早就在籌辦。偌大一箇中國,不可能只一家華夏銀行。
而且華夏銀行更多的定位是央行,中國還需要多個針對民間的銀行存在。只是德國金融方面的留學生還沒回來,用胡雪巖也是迫不得已。更是一個針對楚軍的噱頭。而且銀行只是一個方面,證券交易所也是劉暹目前關心的問題。有了證券交易所,一些要推到市場的產業才能進行資本重組,也更進一步做大做強不是?
現在的中國尚無一家證券交易所開業,商人們交易手裡的股本基本上都是在私人交談商洽中進行,上海都沒有這種金融機構。劉暹的構想是將上海建設成中國的金融中心,那麼既然是金融中心,連個證券交易所都沒有,就太次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