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南順化,阮朝王宮。
看着站在殿下,滿臉傲慢的法國特使,嗣德帝渾身都在顫抖,當王稱尊幾十年的他簡直要抑制不住自己的憤怒。
越南成爲法蘭西第三共和國的保護國,中圻的主權形式上仍歸越王所有,但一切行政權力和軍事權力由法方施行。法軍將於阮朝的統治區內維持治安,越南承認法國對交趾支那享有無可爭辯的控制權……
欺人太甚!洋夷欺人太甚!
‘我大越爲大秦帝國之屬國,舉國俱焚,亦絕不向爾等洋夷俯首!‘
洋人都說中國行事霸道,越南尊中國爲宗主國,是沒有民族獨立和自由,連國王的人選都要聽中國的旨意。可啥叫民族的獨立和自由?往前數個幾百年,越南跟中國是一家!
中國沒事兒會干涉阮朝的內政嗎?縱然是新秦,也完全活躍在北圻,並且阮朝當局對北圻還有相當一部分主權和統轄權。對中圻、南圻,乃至越南的內政,根本不插手。
嗣德帝這兩年從武仲平手中拿到不少兵權,武仲平俯首聽命,新秦也沒對此發過一言。這是用行動來支持自家的統治,比嘴巴上的嘴炮可信太多了。
而洋人呢?法國人這是像一口吞吃下越南,只把自己一家當傀儡!
嗣德帝就算是白癡也能分得出抱哪根粗腿更有利!中國這宗主國當得比洋人強多了。
瑞國公阮福膺禛去年已經被正式冊封爲王太子。其太子府上的五百親軍,清一水兒的連發槍+左輪手槍,還有四門後膛鋼炮,都是劉暹轉送的禮物。一分錢沒要,也一個人沒往裡頭塞。因爲阮福膺禛早就跟新秦休慼與共,是一根繩上的螞蚱了。‘給本公把他轟出去——‘
他孃的實在太欺負人了。吃幹摸淨,一點都不準備給阮家留下。在阮福膺禛的眼中,這就是不共戴天之仇!
越南現在有三萬新軍。五千禁軍,月前劉卓的部隊更已經回師北圻,現在兵鋒留在北圻與中圻的交界處。法國人要是想從峴港登陸,大軍直接進攻順化國都,最多十日,上萬秦軍就可以帶着全部的裝備趕到順化城。
阮福膺禛可不認爲越南部署在順化的一萬多新軍。加上五千禁衛軍,還有兩萬餘舊軍,會頂不住法國人的十天進攻。
現在的越南,早不是二十年前法越第一次戰爭時期的越南了。
越南跟兩廣通的有電報線。順化發生的事兒,當天就被傳到了廣州秦王府。
“法國人來勢洶洶啊!”
他們獅子大開口的底氣是他們背後站着一支強大的艦隊。和一支由兩萬法軍士兵組成的強大的陸軍。配合着法國人在河仙的本有駐軍以及殖民地部隊【藍帶兵】,法國人可動用的陸軍數量超過三萬。
這是一個龐大的數量。當年英法聯軍攻入北京的時候,總兵力都沒這麼多。
《大公報》已經就此跟蹤報道了幾個月,從法軍年後啓程的時候就發了特刊,然後隨着法軍艦隊的越來越近,陸續等出了五版評論。那法國人此來的意義分析的十分明確到位。
“劉卓能應付的下,咱們不需要管。讓部隊按原計劃行動,給我拿下湖南。”
劉暹集結水師艦隊與廣州海面。他真的擔心法國人會‘直搗黃龍’。但對自我陸軍戰力的信心又讓他覺得空置兩個整編旅的軍隊在兩廣,是很可惜的。
劉暹最終還是決定依照原先計劃,放兩個整編旅殺進湖南去!
秦王府裡軍令一傳出來。早做好準備的兩個整編旅立刻開動。一從廣西全州直殺入湘南永州,一從廣東韶州殺進湖南東南的郴州。
曾國荃這時候已經抵到湖南一段時間了。曾家的招牌在湖南的號召力,果然不是王文韶可比的。湖湘大地的士紳豪強,更多的是湘軍舊部,紛紛響應。眨眼的功夫曾國荃手中就握起了三四萬人的團練武裝。並且錢糧不缺,連武器從漢口、上海購進。都解決了相當一部分。
只是曾國荃清楚,這三四萬人跟淮軍、楚軍相比都差着大勁。跟秦軍打硬仗,那是自找死路。
湘軍想要在這一局中獲勝。只能用地盤換時間。法國人如果在越南動起手來,在越的秦軍應付不及,劉暹就會抽調兵力前去增援。而看秦軍的地盤,各地都是沿海,雲貴和江西都處於交戰之中,前者更已經退出了劉卓部的一萬多主力,如此要抽調兵力增援越南,就只能抽調湖南戰場的。
再或者,秦軍佔據地盤越多,各處分兵駐守,兵力就越發分散。那個時候也是一個決戰的機會。反正都不是現在!
兩路秦軍在湘南攻城掠地,簡直是行軍速度跟佔領地盤的面積一樣快,根本就沒遇到真正的抵抗。短短十天時間,永州、郴州、桂陽三府就悉數被秦軍拿下。現在秦軍兵鋒已經直指衡陽。
曾國荃的招數劉暹看的清清楚楚。‘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得。’紅朝太祖爺總結的這十六個字,劉暹記得是清清楚楚的。
在秦軍開始着手進攻衡陽的時候,大批的獨立大隊、獨立營這種,由反正、投降的清軍裡篩選出的士兵組成的部隊,就一波波的開進湘南。並且劉暹還指示軍情處在北京、長沙、武漢、上海等地散播謠言,造謠曾國荃‘圖謀不軌’,白白喪失湘南之地,曾國荃跟劉暹是早有聯繫;造謠曾國荃‘怯懦怯戰’,根本不敢跟秦軍打仗,所以一路後撤……
謠言是把看不見的殺人刀。曾國荃不是毛太祖,能一言九鼎,身邊也都是一羣真正的濟世安邦的大才。那長沙的王文韶、武昌的翁同爵等輩,不做豬隊友就算曾國荃他大哥給他積福了。
不過這些還需要時間的發酵。坐鎮衡陽的是湖南提督馬如龍,以及曾國荃的表弟,當年就挑釁過劉暹的彭毓橘。
自從被捻軍打了伏擊險些戰死以後,彭毓橘在家休養了一年多才算好。可惜,等他身體康復,打算重新出山謀一任布政使、巡撫做做的時候,曾家的蒼天大樹,曾國藩倒下了。
彭毓橘就跟曾國荃一樣,罷了再度出仕爲官的念頭,待在湘陰老家。就連曾國荃出山任了山西巡撫,彭毓橘也沒再出頭的跡象。直到曾國荃返回湖南,重新豎起曾家大旗,彭毓橘自然當仁不讓的爲曾國荃搖旗吶喊了。
“雲峰,何須擔憂?秦軍槍炮再是厲害,我只躲在高牆之後,深壕之內。但敵近至,再羣涌而殺出,白刃肉搏。雖然不見得一定能勝,但秦逆要拿下衡陽,我也要磕掉劉暹一雙門牙!讓天下人瞧瞧,湖湘健兒的血性!”
彭毓橘如此對馬如龍說。而馬如龍呢,品了品,彭毓橘說的倒也有點道理。可是這個‘血債’他真的承擔不起。
彭毓橘是曾家的人,他就是跟劉暹死磕了一陣,將來有局勢大變的時候,只要願意投降,秦軍肯定也會樂得接納。高官厚祿或許會很難,但安安穩穩的過完下半生絕對沒有問題。他馬如龍就坐蠟了。
作爲建水【雲南】人,馬如龍的老家如今已經是新秦的地盤了,他又是個hh,更是h軍出身,雖然造反的時候從不濫殺,更打着‘只欲報仇,不敢爲逆’的招牌,最終被滿清收編,但劉暹平新疆的途中,對造反的huihui是個什麼態度,可是天下皆知的。
馬如龍是世代官宦子弟,其叔馬濟美爲江西九江鎮總兵。馬如龍青年時身體魁梧,好武藝,鄉試武癢第一,授予武生。他對滿清王朝也由衷的保持着一種敬畏,但這種敬畏絕不等同於他對滿清的死心塌地。那更是一種小民對朝廷的畏懼,小地主對中央集權的服從。北京城頭的八旗龍旗如果換成了赤血紅旗,馬如龍也是一樣的畏懼和服從。
一句話,他怕的是太和殿上的那張椅子,哪管椅子上坐的是什麼人!
同治十三年馬如龍到京陛見,奉旨調湖南提督,值慈禧太后壽辰,命赴慈寧宮聽戲三日,欽賜回教餚饌,並玉如意、衣料、香爐等物,前後召見四次,覆命恭親王親驗傷痕,寫成御覽。
這是馬如龍跟滿清頂層唯有的幾次接觸。
“姓彭的這是站着說話不腰疼。他背後有曾家餘萌,跟新秦磕的再狠,秦軍看在曾家的面子上,只要他願意投降,也不會殺了他。咱們可不一樣,跟秦軍半點交情都沒有,還是huihui。要是被秦軍記賬了,老家的人都要遭殃。”
馬如龍這樣的隊伍,裡頭有着大把對清廷不以爲然的軍官在。這些人從來不講忠心耿耿,他們眼裡只有誰的勢強拳頭硬。頂多內心裡還有一些道德底線約束。
雲南鬧huihui起義不是一次兩次了,可雲南的huihui跟西北的又有些不一樣。雲南的huihui,矛頭指的不是當地的漢民,而是滿清官府。尤其是馬如龍這一支。
“可秦軍不來聯繫咱們,咱們就主動的投降秦軍,是不是顯得太低賤了?”
“秦軍這是不重視咱們。要是隨隨便便的給幾個大隊長,再給我一個營長,就把咱們打發了,也太虧了了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