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文斌有些錯愕,這進展真太過順利了。他本能地感覺有些不對味!一股危險的自覺迅即從他心底冒出來——有詐!
但是突擊隊就是撒出去的一匹野馬,那裡是說收回就能收回的。這個時候可沒即時通訊。焦文斌能止住的只是後續的進攻部隊。
戰場上的槍炮聲響成一片。焦文斌已經派出通訊員去聯絡周長鳴了,五分鐘、十分鐘,十五分鐘了,人還不見回來,唯一能認定的就是突擊部隊的衝殺聲弱了許多。但是這一刻的天邊突然發出了一陣暗紅色的亮光,焦文斌呲目欲裂,這是炮羣的齊射炮擊。
“霍霍”的炮彈破空聲從遠而近,戰場上爆綻出無數個炸點,強大的衝擊波將人體遠遠地拋落出去,萬幸的人則被陣陣氣浪衝得栽個跟頭。硝煙和火光頓時統治了海澄城外原楚軍一線陣地的大片區域。
炸起的泥土拋了周長鳴一身,炮彈的呼嘯聲還在繼續傳來,趴在一段殘缺掩體後的他只能眼睜睜地看着——自己被炸的兄弟象麥草一樣一個個地被割倒、撕碎!
楚軍的炮擊相當準確、猛烈,顯然是早已標定好了射擊諸元。這一次,楚軍算是技高一籌。破着損失了一些兵力,也讓秦軍吃了個虧。周長鳴有的只是無邊的悔恨。彈性防禦,預設炮擊!這是秦軍作訓中很常用的一個手段。恨只恨自己還是大的太順,沒了警覺心。
還好後頭的通訊員趕到,自己把部隊進行了疏散。否則這一回自己這波人十有八九是回不去了。
“轟!”一發炮彈落就在周長鳴前方不過五六米遠的地方炸開,還好他及時聽到炮彈的呼嘯。忙趴在掩體胸牆之後埋下頭。就算如此,爆炸的衝擊波依然將他震得七葷八素,一陣泥沙暴雨樣兜頭潑來,將他的身體大半埋在了土裡。
硝煙未散,一個身影半爬半滾着衝過來。還沒到周長鳴身邊就連聲喊道:“周隊,周隊!楚軍上來了!”
來人姓苟,海南人,大名一個順,所以被叫了外號狗順、夠順,還有叫他順溜、順子的。作爲突擊隊的偵察班班長。他的任務不是炸碉堡、投手雷,而是領着人往返偵查敵情,並且外帶記住敵情陣地的佈置。
此時見到周長鳴被泥土半埋着,忙跳進掩體裡,一邊用手刨着被泥土半埋的周長鳴。一邊驚喊着:“周隊,周隊!你可不能死啊。你要死了,咱們中隊就遭大難啦。”
又有幾名臨近戰士先後躍進這個掩體,七手八腳地把周長鳴拖了出來。此時,周長鳴也恢復了清醒,一把拉住苟順問道:“剛纔你說什麼?”
“周隊,楚軍,楚軍上來了!”苟順伸手指着對面報告說:“那邊全是楚軍。趙頭的連發槍壓都壓不住啦!”
周長鳴猛地爬起身一看,連續的爆炸閃光中,遠處一百來米開外。殿後的小隊的十多杆連發槍正在全力射擊着。
“火箭班呢?撤下了沒有?火力班【重機槍】在哪?”
“火箭班的火箭是都撤下來了。但人只剩了四個。火力班在南邊!”
話音未落,苟順一把拉下週長鳴,一陣子彈打來,啾啾地飛過兩人的頭頂。
周長鳴提着手槍匍匐到掩體側面一看,南頭的佈置一點槍火光亮都沒有。反而似有黑壓壓的一片人影開着槍衝向來。很明顯楚軍是要側擊,趁着混亂。只要可以成功,那突擊部隊就完了。
“告訴老高。立刻支援正面一小隊。讓孟祥這小子快點收攏部隊,建立二線陣地。你們這些人。都跟我來。手榴彈準備好!還有順子!你去通知後方的大部隊,我們需要接應!”周長鳴迅速做出了判斷。並且帶人撲向南路,對自己的判斷做出了執行。
這是一名秦軍下層精英軍官所表現出的素質。海軍陸戰一營的突擊中隊,整個陸戰營最強的中隊,不僅士兵能打,軍官也一樣有艱難環境下做最後努力的鬥志。
周長鳴邊喊邊炮彈南邊,那裡本該有兩挺重機槍和一個班的步兵的。現在卻是隻能聽到呻吟聲,而不見一個人拿槍還擊的。很顯然,這邊的部隊在炮擊當中受創很深。
萬幸衝擊中的楚軍還沒趕到。周長鳴帶人衝過來,第一時間都沒去尋找傷員,而是扒拉起那兩挺重機槍。
這種關鍵時刻,受迫方總是感覺時間不夠用的。周長鳴也是這樣,兩挺重機槍剛從土堆裡拔出一挺出來,子彈箱都沒找到呢,楚軍就近在眼前了。一波波子彈咻咻的往他頭上打。
“手榴彈,打!”
隨着口令聲,十幾枚手榴彈無聲無息、無影無蹤地投進楚軍羣中。‘轟轟’一陣爆炸將楚軍炸得東倒西歪。然後又是十幾枚手榴彈,再是十幾枚手榴彈,一連三波,五十顆手榴彈持續爆炸,一時間楚軍士兵是亂紛紛地就地趴下,有的乾脆掉頭就跑。
作爲突擊部隊,士兵們身上配的手榴彈數量都是翻倍的。一人十顆!前頭進攻打得也不是一般的順利,根本就沒用到多少。現在周長鳴身後的十來個士兵,手榴彈儲量還很充足。畢竟他們除了自己的以外,陣地上陣亡的、受傷的秦軍士兵的身上也有……
周長鳴藉着手榴彈爆炸的閃光看清楚了楚軍的數量,至少有四五百人。他還看到了一個箱子,可不就是之前怎麼扒拉都找不到的子彈箱麼。他連忙推了身邊士兵一把,指着子彈箱方向道:“去,那邊有個子彈箱,快給弄過來!”
陣地上至少有十個傷員。如果這裡守不住,周長鳴不可能把他們全都帶下去。可突擊隊百來人,每一個都是周長鳴的兵,任何一個人他都不願放棄的。
現在他只能祈求焦文斌的反應得利,動作快捷。
遭到攻擊的楚軍很快重新組織起來,一排排齊射呼嘯的打過來,子彈就像暗紅色的雨水一樣潑過來。打的周長鳴陣地都擡不起頭來。同時,楚軍士兵也在不停的緩步推進中。
“你,帶倆人從左邊繞過去,用手榴彈狠狠地打!”
周長鳴已經顧不得軍銜高低,抓着誰是誰,隨機的點兵遣將。
中士林山剛就在周長鳴的身邊就被抓了差,忙應承一聲揮手叫了兩名戰士,先是貓腰疾跑,招惹到楚軍的子彈後又換成匍匐前進,很快就接近到楚軍三十米處。三個人一聲發喊,同時起身投出手榴彈,爆炸聲再次在楚軍隊列中響起。
周長鳴不指望三個人的投彈給楚軍制造多大的傷亡和麻煩,只需要延遲一點楚軍的時間就行。
“嗵嗵……”聲起,重機槍重新打響,周長鳴心裡一口氣猛的松下,就感覺一條火鏈橫掃出去,當面的壓力頓時大減。
而此時的林山呢,最後一枚手榴彈的拉環已經套在了小指上。
“投!”趁亂扔掉這最後一刻手榴彈,三個人趴在地上,匍匐着迅速折返。
“轟!”一顆迫擊炮彈落在了這股楚軍當中。兩個小隊的增援兵力抵到了周長鳴身邊。四門迫擊炮一陣猛轟,硝煙塵土彌散中,重機槍停止了射擊,一羣人趁機後退去。
楚軍當然不會就此甘休。好不容易佔到了一絲上風,不痛打落水狗一番,豈不是太可惜。
楚軍整頓之後,當即又飛速追上,然後兩邊再形成了僵持。
整個戰場上不僅僅是周長鳴這一個點受到了支援,損失慘重的突擊中隊,在兩個中隊秦軍的支援下,是真的穩定住了陣腳。步步抵抗,步步後退!楚軍預想中的潰敗並沒出現在王德榜和傅先宗的眼前。
而且在最後的追擊戰裡,反倒是楚軍連續落進了秦軍的‘預設炮擊’當中,三路追兵被打散了兩路。損失是血淋淋的。
傅先宗的臉色都黑成鍋底了。今夜楚軍有一個不錯的開頭,佔據先手的優勢,最終還是落了個悲慘的結局。這仗接下還怎麼再打?
最危險的死地裡才能看出一支軍隊的真正本色。秦軍也夜間反敗爲勝的過程中打的太漂亮了,漂亮的讓傅先宗、王德榜在戰前根本就想不到——世上還有如此犀利之兵馬。真的是信心都要打沒了!
跟這樣的敵人作對比,他們先前自以爲的精銳,就是太多的不堪了。
楚軍明明有絕對的兵力優勢,爲什麼總體投入的都不足兩千人?
還不是因爲王傅兩人對自己手下的營頭信心缺乏,怕部隊過不了‘夜戰’這一關。也就是各級組織不夠給力,軍官不夠給力,士兵不夠給力。怕營頭一進入戰場上,槍炮響起來後,自我的建制就先給亂了!
所以他們要在後頭佈置大量的軍隊,以防萬一。同時兩人也怕太多的營頭投入進戰場了,他們自己也掌控不過來……
打夜戰可不是見輕鬆地事兒。這絕不是小說上一句‘口銜枚,馬裹蹄’就能糊弄的過去的。那需要軍隊強大的組織力,也就是從上到下得力精幹的軍官!
王德榜、傅先宗去很清楚自己手下都是些什麼貨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