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幹什麼?膽敢抗拒官差?活得不耐煩啦?”
嗆啷一聲,出鞘的腰刀在方大猷臉前虛砍而過,方大猷似乎整個人都被鎮住,然後腰間被一腳狠狠地踹倒地上。接着三個官差就一哄而上,圍着方大猷一陣痛毆猛打。方大猷整個人都要不行了。
去牽馬的同夥過來了,官差看到華陽鎮的百姓已經圍了一圈,唯恐事情再有變化。當即再將方大猷提起,跟方氏一塊被綁上了馬背。接着一夥人上馬就闖出了鎮子。
“大哥,這女人抓來作甚?把鏈子奪了不就行了。那寶貝價錢能值三五十個這樣的娘們。”
“都知道個屁。寶爺平素在煙花巷子里弄慣了,這樣的良家纔是更有味道。”爲首之人伸手掐起了方氏的下巴。“只要把這等貨色送給寶爺吃了,咱們掏走點東西,他也纔不會計較。”
……
方家在華陽鎮是一個宗族,雖然實力不大,勢力也不強。但糾集一些人手絕對不缺,而且其中幾個還是百戰餘生的老兵。
這夥人剛剛竄出華陽鎮,一羣二三十騎就打馬追了出來。一個個不僅掂的有刀,更垮的有槍。
華陽鎮外十多裡,清脆的槍聲響起。
“你們是什麼人?膽敢阻撓官差辦事?”一個狗腿子鼻孔朝天的喊話還沒落下音兒。一把左輪手槍對準了那官差的腦袋,黑沉沉的槍管就指在官差鼻樑前不到一尺處,那傢伙頓時愣住。
可還沒等人反應來。隨着手指的扣動,轟的一聲爆響。官差腦袋真如被鐵錘猛然砸爛的西瓜,整個噗哧爆裂開。噴出大團紅白碎物腦漿。
洋縣華陽鎮發生了百姓打死官差的大案。一時間立刻被傳的沸沸揚揚,等到漢中府城的寶慶接到消息時,漢口的報紙都已經把消息捅出來了。而很快的整個事件的經過,就也被大公報給報道了出。
區區巡撫門下一走狗,走狗底下的一羣狗腿子,就敢無視法度,更不將劉暹、秦軍放在眼裡,對秦軍的遺屬子弟,膽敢如此妄爲。是誰給他們如此大的膽子?
除非大清朝真的亂的不可開交了,否則這樣一氣打死官差八人的大案,也會轟動一時。而現在的大清朝國運比之咸豐帝時,是還有所上升的。自然更不會被地方遮掩埋沒了。
自洋縣縣衙起,到漢中知府衙門,然後李楹也不拖延,立刻上報西安。整個事件用時很短,劉暹抵到福州時,消息早已經傳遍全國了。
裕祿本人當然是恨得要死。而秦軍呢。羣情激憤,一股怒火在所有人的心頭激烈燃燒。
誰也不想自己死了後,家裡的老母孤兒竟就被幾個不入流的賴皮辱沒。老子拼死拼活爲大清朝賣命,拐回頭來家裡的人還被朝廷的走狗的走狗欺辱。這命還能賣嗎?賣的還有意思嗎?
本來劉暹在北京遇刺,秦軍上下就窩着一肚子火。現在好了,華陽鎮事發了。秦軍的怒火就更加熾烈了。人人都想到了自己,自己可不比方家。是侯爺的親戚,如果事情落到自己頭上。那漢中府的判案會這麼偏向嗎?
李楹案子斷的乾淨利索。錯誤全推到了那幫狗腿子身上,方家的人只落了一個羣情激憤,義民昭彰。三個帶頭的被打進了大牢,判了兩年。可謂是偏袒的不成體統了。
但是普通的秦軍士兵可自認自己沒那麼大的臉面。而且所有人都清楚,漢中的李大人乃是秦軍一系的人,方家又是侯爺的親戚,當然照顧多了。但自己普通小兵絕對不可能如此的,頂多是有份情面。而且今日的秦軍並非只是漢中的人啊。如果是海南、廣西、河南、四川、湖北、臺灣呢?秦軍在文官上的力量可是薄弱的很,自己若回老家了,遭遇欺凌,下場似乎是可以預見的。
事情若只是讓它自行去衍化、發酵,就跟清廷想劉暹遇刺一事一樣,時間總能把一切消磨。但秦軍軍中有教習,秦軍軍中有軍情處的人,兩下起手,稍加引導,秦軍內部對清廷對八旗子弟的意見就不是一般的大了。
雖然僅僅如此,還根本不夠劉暹要達到的目的。可作爲一個先手,劉暹完成的已經很漂亮了。他在全國百姓面前,在民間輿論上,很成功的將自己置在一個受害者的位置。這種情緒還需要繼續的加厚,等到明年戰艦歸來,劉暹起兵的時候,總算能找到一個不錯的藉口。
中國人講究師出有名,劉暹就算不顧及自己的後世名聲,也總該想一下秦軍中將士的內心吧?他這樣做的原因,不僅是爲自己在輿論上不落下風,更是要統一己軍內部的思想,做到同仇敵愾,而不是一開始就大批的出現作戰不積極,行動不迅速,甚至是做逃兵、或反戈一擊的事情。
秦軍上下對滿清的惡感會在今後的時間裡一點點增加。只要秦軍內部不出現問題,那劉暹的勝券就滿滿的。
……
光緒元年十一月中。廉州守城營,廣東北海鎮下轄。
“整編,說的好聽,還不是想把我們這些老人給趕出去!”駐軍營地裡,一羣守城營的大小武官們滿臉愁怨。
劉暹發起了瘋來。所欽州隸屬廉州,表裡一體,既欽州將設海港,廉州陸軍亦要整頓編練,以應將來之不便。明瞭明的向朝廷要整個廉州府嘛。而朝廷當然是給了的,不否則這羣守城營的軍官這麼會現在愁眉苦臉呢?
“如果整編後能夠給兄弟們一條活路也就算了。那新軍雖然苦了些,但是爲了養活一家老小,我老陳也就勉爲其難的去當這新軍。可是你們也看到了,秦軍的人把聲勢鬧得那麼大,準備好了人接我們的班,這新軍裡全是他們的人,哪裡還有我等的位置啊?”
當下一個四十多歲,穿着一馬褂的武官張口罵道:“劉元渡不是好東西,這個伍金柱更不是個好東西。前兩日我去登門求見,他倒好,一個小輩,竟然敢拒而不見!真是氣死我了。”
“我也聽說了,這伍金柱是劉侯發家時的老人,可不是簡單的貨色,聽說很受劉侯的重用!”另外一個三十餘歲的武官也是面露憂色:“就我們這十幾號人,也不知道能留下多少!”
此時,房間角落裡的一個個頭不高,年約三十的漢子說道:“我看,能留下個三四人就不錯了!咱們還是早些自找門路吧。”
“哼,等着吧。事情還有熱鬧瞧呢。伍金柱瞧不上咱們,他就能瞧得上咱們手下的那羣丘八?秦軍是什麼軍紀,那是當代岳家軍,餓死不搶掠,凍死不拆屋的。他們能看得上咱們手下的兵?肯定也是開缺回家。我就不信那羣丘八們不鬧騰!”
這廉州守城營裡的一羣大小軍官們你一句,他一言,這說來說去後也是一片哀嘆之聲!
劉暹藉着機會把整個廉州府要到了手,算上早就被秦軍吞下的欽州營,北海鎮被他刮掉了兩個營頭,損失有多麼巨大且不說他,就說這編練新軍。劉暹當然是打定主意要裁汰舊綠營,騰出位置和軍費來擴大秦軍了。廉州守城營,除了幾個安排的內線,其他的,無論官兵一律清理出去。這些老兵油子一點軍人的樣兒都沒有,一個落在秦軍當中,就會影響一片人。廣東的綠營真的是已經是爛到了骨子裡了。
所以這名義上說的是整編,但實際上就是從裁汰練新!
如果不出意外,眼前的這十幾名廉州守城營的武官們一部分會被調去北海鎮,另外一部分則是被直接開革,真正能轉入新軍任職帶兵的,一個也不會有。
這一羣人商討來商討去也沒個辦法,最後就是變成了發牢騷,當然就有人說:“不管怎麼樣還是要爭取爭取的,他伍金柱不是要整編我們嗎?總不能一來就把我們全部裁撤了,要不然鬧出兵亂來他伍金柱也吃不了兜着走。
到時候諸位挾裹衆多士兵,未必就不能討得進入新軍的機會!”
畢竟他們這些武官們的前景不妙,但是那些大頭兵們同樣下場不會很好,這些舊綠營士兵即便在他們這些軍官看來,要麼是煙鬼要麼是老弱,也完全不是個真正的當兵的。所以整編過程中,這些爛兵一樣會和他們的上官們一樣丟掉飯碗。
就當衆人商討着該如何裹脅士兵鬧事兒,以要挾伍金柱博取進新軍的機會時,那個個頭不高的三旬武官卻悄悄從屋子中退了出來。
“一羣沒見識的土包子!”這人個頭是矮,但長的比較粗壯,他回頭看了看,然後是咬了咬牙:“死道友不死貧道。如今大家都自身難保,也就不要怪我拿你們當墊腳石了!”
秦軍在廉州守城營裡安插的幾個釘子,這人就是其中之一。被軍情處的人一接觸,那就直接詔安了。
不多時他就出現在了伍金柱的面前:“伍大人,我所言句句屬實,陳海平等人已經議定這幾日把士兵們召集起來,以對抗整編,還說如果伍大人準備強來的話,他們就會慫恿士兵弄出亂子!”
伍金柱聽聞廉州守城營那邊竟然謀劃武力對抗,甚至連營兵騷動之類的事都打算籌備了,當下人也是被驚愣住了。這羣人膽子這麼大,他們老婆孩子知道嗎?
“自作孽,不可活!”這撮人是在自己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