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息沉寂的讓人喘不過氣來。劉暹不說話,周邊幾人自然也跟着沉默。目光都在盯着劉暹看,齊大林他們搞不清楚劉暹爲什麼突然這樣!
劉暹的眼睛繼續盯着戰場上打掃屍體的百姓。
已經有一刻鐘了,齊大林都受不了這種壓抑了,他的心噗通噗通直跳。暗咐劉暹是不是因爲百姓的行爲過火而不高興,遂硬着頭皮說道:“五哥……,要不讓那些村民……規矩一點?”
劉暹整個人陰沉着臉確實是因爲那些村民的行爲,但他絕不是不高興了。臉色有了變化,壓抑的氣氛就立刻消褪了一半。
“村民真就無廉恥嗎?他們不知道這樣做是損陰德的嗎?”
戰場上,一具具**大半的屍體成堆堆放着,大部分屍體只給留了個大褲衩子予以遮羞,鞋子衣服,都給剝離的乾乾淨淨。
“穿死人的衣服,想着都晦氣,他們不覺得晦氣嗎?”
“一切都是窮的,人窮志短。”
在劉暹看過的小說和電影裡都有眼前的一幕,那時候他只是看着,甚至看到全副‘日本裝’的八路軍一臉喜悅的蹦躂時,還能趕到一絲可笑。然而這一幕真的發生在他眼前的時候,內心的沉重,突如其來的一種使命感,把他壓得直喘不過氣來。
內心裡他最後一絲與這個時空的隔閡消失了,往日的‘自負天命’變作了堅定地使命!
——中國人不該這麼窮!
更不該繼續窮下百年去!
下午,劉暹勒兵褒河畔。天見可憐,在虛擬地圖上他終於看到了自己的那支友軍。
盧又雄應該是在龍江西過的河,現在位於褒河東,距離褒城雖然依舊有七八里地,他停兵在了長林鎮,卻總算能吸引到義軍的一丁點注意力了。
劉暹停兵的地方叫河東店,是方圓十里地裡除了長林鎮外褒河水面最窄最適宜渡河的所在了。褒河上不多的幾座橋樑之一就在這兒,但另一頭已經被義軍封鎖,根本不能爲他所用。渡船也都已經被義軍拉到了對岸,五六十米的水面,初入冬冰薄,除了譚富民這種被仇恨鞭策的狠人外,沒誰敢跟它較勁。如果是夏天,劉暹又怎麼可能在橋口一下抓到小二百的俘虜呢。
“又是一筆血債。”
義軍主將張弟才目光噴火一樣看着河對岸的劉暹軍。任何一個義軍戰士都將劉暹恨進了骨子裡。
“劉暹這個狗賊,我們早晚要跟他算賬。我要把他砍成肉泥——”馬武半邊身子裹成了糉子,但人還精神。
他在亂軍中被一枚‘手雷’給炸下了馬,坐下的馬匹爲他抵擋了大部分的爆炸威力,雖然也傷的血淋淋的,卻無有大礙。
只是張弟才無論再憤怒劉暹,也沒有將城下的三千主力調開一個,他只是重新籌集了二三百馬隊,駐紮在河邊,盯看着劉暹。因爲褒城地下的地道已經挖好,只要填進去棺材,義軍立馬就能拿下城池。到時雙方局勢就沒有逆轉的可能了!
“轟轟轟……”
黃昏時候,河東店裡剛剛統計完確切傷亡數字的劉暹,正準備往傷兵員那裡去探看一二時,猛的數聲猛烈至極的爆炸從西方傳來。
觸目一片混亂,人的嘈雜聲和馬匹嘶鳴聲充斥耳朵。
大步走出院落,劉暹登上相鄰的一座兩層小樓,望向西方褒城的方向,臉色瞬間變得很難看很難看。
褒城的城牆倒塌了,狼煙動地,黃色的塵埃徹底遮蔽夕陽餘暉。
“褒城完了!”
…………
十月十一日,劉暹騎着馬走入府城南鄭的北大門,他身邊簇擁着齊大林、周軍等兄弟,前面走着第二大隊,中間爲營部加輜重隊,和一批各村鎮買來的大車,各種樣式都有,其中一部分用來裝載傷病員和戰死的弟兄屍體。三百七十三名戰俘在一大隊的看護下走在最後,壓陣的是一羣三十騎馬隊。
其餘的戰馬已經被其餘的馬隊送回柳林鎮了。
褒城縣破了。請示了漢中方面之後,劉暹領兵退出了戰線,根據張守岱的要求,他壓帶着俘虜先來到府城。
軍隊進城,毛震壽自然是知道並且點頭了的。但跟陳天柱、楊光澍等仍然擺出架子不來迎接,劉暹一個小小千總確實也沒資格讓一省布政使親到相迎。但眼下不是非常時期,不太平麼,漢中需要的不是布政使知府,而是一個能打勝仗的將軍,可毛震壽還是不願丟了架子。
圍觀的府城民衆並沒有被這支殺氣未散的軍隊震懾住,相反衆多街道兩旁的百姓瘋狂的叫起好來,一時間竟是歡聲雷動。
張守岱滿面笑容,這些百姓對劉暹軍的歡呼聽在他耳中,就像是一陣無上美妙的仙樂一樣令他飄飄然。
張守岱是一個有操守有理想有抱負的官,因爲這些他決定幫一把李楹,好生扶持了劉暹一臂,也是因爲這些,府城百姓的歡呼才讓他這麼的陶醉。
沒去毛震壽落足的知府衙門,張守岱引着劉暹直接進了自己的道臺衙門。
“本官沒看錯你。你二戰柳林鎮,功勞已經足夠安身立命,讓你救援褒城,還派出的是盧又雄這等小人做友軍,實乃強人所難了。可你義無反顧的答應了下來,不提任何的條件不要半文的賞銀,無論你這戰是勝是敗,本官都是虧欠你的。”
張守岱語氣中飽含着真誠,劉暹救援褒城這件事,他真的是承了天大人情的。因爲府城方面的這一決定太讓人去送死了。
“勇猛敢戰,赤膽忠良。國之干城這四個字,你配得上。”
劉暹忙站起身,“大人謬讚了。這些都是卑職該做的事。吾輩爲軍人,就當爲國討賊,豈可貪生惜命以避敵!?只可惜追究功虧一簣,褒城還是陷落在了藍逆手中……”
張守岱退開兩步好好打量了劉暹一遍,眼神裡閃爍着耀人的光芒,哈哈大笑,“不礙事,不礙事。有你這忠勇之將,一縣之地丟失,再奪回來就是了。”
張守岱放聲大笑,劉暹心裡吐出一口氣。可是,這口氣他剛吐出,張守岱就變臉樣兒笑極而哭了起來。“可惜啊,偌大的漢中,偌大的陝南,找不出你第二個劉暹啊。
看看這城中,看看這綠營,都是些什麼玩意!!!”最後一個字聲音拉的很重。
“盧又雄貪鄙視怕死,楊光澍膽小如鼠,周蕃壽好大喜功,熬民無度,就是毛大人,也多行錯招,洋縣戰後一蹶不振……”
“以本官意思,盧又雄之輩就該斬了他。此戰褒城他又逡巡不前,本官已經在毛大人面前據理力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