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爾尼亞耶夫隨軍的火炮有二十多門。炮彈雨點一樣一刻不停的落在科爾塔西。那裡的五座圓堡就像五塊燙紅的鐵錠,不斷的接受重錘的敲砸。那炮彈每一枚落上去就一聲轟隆重響。
“發射——”炮兵中隊長的面色絲毫不動,語聲沉穩如山,那一枚枚的炮彈像是根本沒有打到他心上。
“嗖——”一道亮眼的明光從科爾塔斜穿而上,照亮了整個戰場。已經是夜裡了,陳鏜有過命令——必須保證每刻鐘裡都有照明彈升空。
這種舊式煙花與雷汞、化學相結合的產物!
看着天空中閃亮着的照明彈,切爾尼亞耶夫兩眼中閃過一絲凝重,這樣東西……,清國人竟然也有,俄軍,至少中亞俄軍都沒有配備的,清國真的是那麼腐朽落後嗎?真是如此他的預料。
五座圓堡被炮火轟炸了一天,不知道多少枚炮彈命中了它們,但是厚厚的石頭、木樁加水泥,還是讓它們在爆炸的烈焰中巋然不動。
俄軍要拿下它們,必須付出血的代價。
一個營的俄軍步兵開始進攻了。
又一枚照明彈被打出,藍白色的光亮下黑壓壓的一片俄軍士兵盡數顯現出了身影。
“轟轟——”
根本不需要陳鏜再下令。五座圓堡裡的臼炮就開始了發射。而陣地裡更是有火箭隊做好了準備。
漆黑的夜色立刻被暴烈的火焰照亮,重重地人影已經就要衝到前沿陣地上了。
“轟轟轟……”一陣密集,但卻比炮彈威力和聲音都要弱小很多的爆炸聲,在陣地前炸響。
切爾尼亞耶夫又是一陣驚訝。擲彈兵,真的是擲彈兵!
早在進軍時候他就有聽過那些敗兵殘勇說起這個,但他並不相信,或是以爲這些殘兵敗勇誇大其詞了。擲彈兵這個制度在歐洲可是被淘汰了許多年的。現在隨着槍炮技術的不斷髮展,手榴彈幾乎從歐洲軍隊中消失了。直到歷史上的日俄戰爭。才重新在陣地戰中展露了風采。
而現在,切爾尼亞耶夫看到了手榴彈的威力,也看到了它的作用。
雖然現在的手榴彈體積大,且威力小。但是它真的很適合打陣地戰壕戰。
衝在最前面的俄軍士兵立刻就遭受了重創,上百枚手榴彈的一起投擲,那爆炸後的威力足以讓措手不及的俄軍報銷掉他們的先鋒連。
隨後火槍打響。
但是死傷了一地的俄軍士兵依舊高喊着‘烏拉’。衝擊前沿陣地。他們就像是吸鐵石一樣,吸引着所有的火力。轟轟爆響的火箭不斷地落在他們中間,殘肢斷臂血染沙場,支離破碎的屍體伴隨着碎掉的步槍,灑落的到處都是。
切爾尼亞耶夫把手中的望遠鏡都要捏碎了。手榴彈的爆炸只能讓他臉色變青。可火箭彈的爆炸就讓他心頭滴血了。
“俄軍士兵的每一條生命都是寶貴的,不能無謂的浪費。”
大手一揮,切爾尼亞耶夫命令道:“後續部隊跟進。給我拿下清國軍隊的陣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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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已經死了。那就讓他們的死,變得更有意義。
所以切爾尼亞耶夫不撤兵,反而增兵。
又一個步兵營添了進去,不出意外,俄軍夜間拿下了科爾塔的前沿陣地。可是因爲手榴彈與火箭彈的襲擊。進攻的兩營俄軍死傷高達二百餘人,而防守態勢的征伐軍損失不超過一個小隊。
兩百多人啊。整支俄軍力量的十分之一了,卻只拿下了一個區區前沿陣地。下面還有五座圓堡爲核心的中央陣地等待着他們的進攻。
俄軍上下腦子都疼了。
在米尼式步槍發明出來之後,坑道作戰下的攻堅戰,進攻方比之防守方多超出四五倍的傷亡實在太平常了。只要防守一方戰鬥意志堅定,進攻者會在戰線前流乾血的。
美國的內戰中後期,已經不止一次慘烈廝殺應證了這一點。雖然現在的戰壕戰還僅僅是平直的幾條線。
天亮後切爾尼亞耶夫冒險進入了前沿陣地。看了征伐軍遺留下來的陣線後,一種‘彼之英雄我之仇寇’的感慨油然而生。
眼前的戰壕太先進了。
對比俄軍也會的直線坑道戰壕。征伐軍的曲線戰壕和防炮洞等設施效用,絕對超出俄軍一個時代。
切爾尼亞耶夫對着防炮洞恍然大悟。怪不得自己一天的炮轟也沒能打掉征伐軍多少人。有了這種曲線戰壕和防炮洞,就是炮彈恰到其份的打進戰壕中。也根本造不成什麼大的傷害。比之一炸一溜兒的直線戰壕來,曲線戰壕配合防炮洞,讓征伐軍對炮火的抵抗力簡直是翻倍上升。
“這是對面那個清帝國的將軍想出來的嗎?可真是了不得!”
切爾尼亞耶夫命令隨軍的參謀將整個前沿陣地的佈置圖畫了出來。對比眼下的戰爭的‘戰果’,這幅佈置圖和他從戰爭之中學到的東西,似乎絲毫也不低於伊犁土地。
這是能改變整個帝國軍隊的戰鬥力的東西!
作爲一名陸軍少將,切爾尼亞耶夫可是很清楚沙俄自家的後膛槍已經定型了。或許是明年,或許是後年、大後年,沙皇俄國的上百萬軍隊就全部換成最新的後膛步槍了。到那個時候,手榴彈的威力和曲線戰壕的作用,將會讓整個帝國軍受用無比。
……
十幾名傷員正躺在科爾塔後方的醫護營裡。洛德金繞過靠近帳幕外邊緣,能夠曬到太陽的重傷員病牀區——躺這裡的三個人都是剛做過截肢手術,少了一條腿或者一條胳膊的倒黴蛋。
三個人兩個在哼哼歪歪的呻吟着,一個則在默默地流淚着。
洛德金不可憐他們,也不覺得他們真的可憐。
首先,他是一名俄國軍醫,他是一名俄國人,在之前的廣仁作戰中被俘,當然不會可憐這些打敗了他們的清軍士兵。如果不是劉暹應諾——遇到受傷俄軍,洛德金等俄國軍醫可以全力救治,他根本就不會出現在科爾塔。
再由,洛德金覺得他們的運氣已經夠好了——如果這是歐洲戰場,哪怕一名軍官,只要級別不上校級,受了這麼重的傷勢,能不能得到完善的照顧都還是兩說。眼下的士兵絕對足夠幸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