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生塵沉聲道:“別含含糊糊,說明白,家裡出什麼事了?”
那家人明顯是個老實憨厚的,結巴道:“小……小的不……不知道,木……木管家嚴……嚴令,不……不準小……小的們打……打聽內……內宅的的事。”
敏行在車裡笑道:“你是個好的,不讓做什麼就不做什麼,金橘賞他。將軍,木子這管家做的還真不錯,回去了你是不是也應該賞他?”
莫生塵笑道:“夫人說得不錯,回去了本將軍賞他,而且要重重地賞。”
王訥見沒自己什麼事,先笑着辭了敏行,又辭了莫生塵,自顧回自家去了。
莫生塵和敏行先趕回了將軍府,木子在門房裡正候着,見兩人的車架到了,忙迎出來,邊接了小廝遞過來的下車凳放到車邊,邊秉道:“回夫人,回將軍,是李嬤嬤傳了信出來,讓小的遣人去夫人和將軍的,內院兒有什麼事,小的還真不知道。好像是表小姐,又好像還有小姐,弄得小的也迷糊。”
木子既不知道,敏行也便不再問,反正是到了家了,進去也就知道了。莫生塵不願管內宅的事,將敏行送到二門處,就自去書房,處理些公務私務。
敏行一路向裡走,一路問候在此處的二等丫頭青荷:“府裡就一個主子一位客人,能出什麼事?還特特地讓管家遣了人迎到城門處,出了天大的事不成?李嬤嬤也在,許嬤嬤也在,就處理不了?平時你也是個能幹的,怎麼就慌了手腳了?看樣子,紅蘿金橘往後不能一齊跟着我出門了,總得留下一個才成。”
青荷嘟嘟嘴,委屈道:“還不是那個表小姐,也不知道發得什麼瘋。今日上午,您帶着紅蘿金橘兩位姐姐出去後,表小姐就帶着鈴兒回她住的跨院了,兩人嘴裡也不知嘟囔的什麼,我們也沒當回事,就守在院裡做針線。過了近一個時辰,忽聽小姐院子裡吵嚷起來,奴婢忙過去看,卻是表小姐在小姐那裡,不知道要小姐做什麼,小姐不肯,她就在那裡大聲指責起小姐來。楊嬤嬤說她,她就罵楊嬤嬤以奴欺主。”
敏行還沒說什麼,金橘已經聽得眉毛都豎了起來:“這個表小姐,她這是來做客的麼?分明是來做主人的,這不是以客欺主麼?真是豈有此理。”就要先一步去找羅依吵架去。
紅蘿一把拉住她,勸道:“你着什麼急?總要先知道表小姐要做什麼才行啊?你什麼也不知道,就這麼空去罵人麼?這可不合規矩,反給她捉住把柄。”
金橘想想這話甚有道理,只得耐下性子聽青荷接着往下講。
青荷這才接着往下講:“奴婢見楊嬤嬤也沒佔上風,忙遣了個小丫頭去請李嬤嬤。然後才上前想說話,誰知還沒開口,表小姐就指着奴婢叫道:‘你個丫頭,主子說話,沒你插嘴的份,就算你是荷香苑的也不行,滾一邊去。’奴婢想着,她到底是主子,沒有奴婢給主子頂嘴的道理,還是等李嬤嬤來了再說吧。
表小姐見奴婢們都不說話了,又開始
指責小姐,奴婢聽着,話裡話外的意思竟是說小姐不孝!”
敏行詫異了:“這是從何說起?她爲什麼會這麼說?噢,可是說對小姐的祖母不孝?”
青荷連連點頭:“夫人說對了,可不是這樣,我聽着表小姐一句一個‘姑母把你帶在身邊幾年,你怎麼能這麼沒良心呢’等等,聽那意思,好像是逼着小姐回臨湘呢。”
敏行這才恍悟,看樣子,羅依這是在這裡看不到希望,待不下去了,想回臨湘呢。只是想回就回吧,爲什麼要拉着欣兒呢?莫不是怕自己會不允她麼?那她可想錯了,自己可是盼着呢。
青荷停了一會兒,又說:“小姐給她逼得沒辦法,都要哭了。這時,李嬤嬤來了。李嬤嬤上前說話,表小姐又是罵楊嬤嬤那句話,說李嬤嬤要‘以奴欺主’。還是李嬤嬤厲害,先命兩個婆子上前架走了一直在旁邊爲表小姐幫腔的鈴兒,然後才問表小姐:‘表小姐這是要以客欺主麼?我們小姐還小,一切行止自有將軍和夫人決定,現在兩位主子不在,表小姐就跑到這裡來做我們小姐的主麼?’。表小姐不依,說自己沒有要做小姐的主,只是給小姐提建議而已。小姐立即道:‘表姑的建議恕欣兒不能同意,欣兒的事自然有父親母親做主。’
表小姐一聽就急了,叫道:‘我也是你的長輩,我的吩咐你也得聽,否則也是忤逆不孝。’”
金橘在一旁道:“真能胡攪煩纏,要是這樣也行,小輩們就別活了,上面的長輩你說東我說西,聽誰的纔是?”
敏行卻深思起來,將來自己有了孩兒,若自己和莫生塵有什麼不測,就會落在莫大太太羅依這些人手中,豈不生不如死?今天這事,還是不能悄無聲息地處理掉,得讓莫生塵看到這隱患,只有這樣,他纔不會對他的家人再抱有什麼幻想。而且,說不定,還能有意想不到的收穫。
想到這裡,也不再讓青荷再講下去,而是問道:“如今表小姐在哪裡?是回了自己院子,還是仍在小姐那裡?”
一說這個,青荷氣憤道:“回夫人,她還在小姐院子裡呢。明明已經理虧了,卻還強辯着,不肯放過小姐……”
敏行道:“權不要皮,天下無敵;人不要臉,神仙難管。你也彆氣憤了,去書房請將軍到小姐院子裡,就說,我說了,這事沒他,處理不了。”
青荷答應着一溜小跑飛奔而去。敏行帶着金橘和紅蘿也沒回自己的荷香苑,直接去了欣兒住的跨院暗香居。
一進院門,就有小丫頭看到,剛要張嘴往裡秉報,敏行擡手止了,再揮手命她們退下。金橘快走一步上前打起簾子,敏行在前,紅蘿在後,邁步走了進去。
然後就聽到羅依猶在嘟囔:“欣姐兒,我是你的長輩,她們可是下人,你不聽我的,卻要聽她們的麼?將來,你的親事也得姑母發話……”
欣姐繃着一張臉,一言不發地坐在榻上,眼睛平視前方,一動不動。忽然眼角的餘光看到敏行進來,
如見救星,一下彈起來,跳下榻,如一枚炮彈般衝向敏行。紅蘿看見,急忙上前一步,抱住了她,口中叫道:“小姐不可,小心寶寶。”
一邊李嬤嬤、楊嬤嬤都驚出了一頭冷汗,這要是撞上,後果不堪設想。羅依沒出冷汗,而是遺憾到想跳腳,這要是撞上了,該多好啊。
欣兒也回過味來,小臉嚇得煞白,從紅蘿懷裡掙脫出來,慢慢走到敏行身邊小心翼翼地道:“母親,您沒事吧?欣兒不是故意的,欣兒只是……只是……”
“只是歡喜極了,是不是?欣兒別怕,母親沒事,不過,以後可不能再這麼莽莽撞撞的了,有些錯,犯下了,就沒法子彌補。可記住了?”敏行含笑說道。
欣兒福下身去,低低應道:“是,欣兒記下了,有些錯不能犯。”
李嬤嬤在一邊看着欣兒皺皺眉頭,又搖了搖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金橘和紅蘿一左一右,扶着敏行上榻坐穩,又拿了軟墊子給墊到腰後,敏行坐舒服了,才又對欣兒道:“欣兒也坐下,別站着。”
再四顧時,看到李嬤嬤楊嬤嬤都站着,責備欣兒道:“欣兒,你也不小了,也該懂事了。李嬤嬤楊嬤嬤說是下人,可也跟長輩不差不什麼,你怎麼連個座兒也不給?這可就是你的不是了?金橘紅蘿給兩位嬤嬤看座。”
兩人應着就要去搬,但那裡用她倆,早有紅花黃鶯快步去搬來座來請兩位嬤嬤坐下。
敏行看兩人坐好,又對楊嬤嬤道:“楊嬤嬤,你是個懂規矩的,將軍和我把小姐交給你,你可不能只顧着哄小姐高興,這禮儀規矩上可要多多用心纔是。小姐眼見一年比一年大了,若是什麼也不懂,你老了可怎麼辦?”這話裡就有將來欣姐兒給她養老的意思了。
楊嬤嬤是做事做老了的,向來三分話能聽出十分的意思來,如何不懂這話,立即站起來向敏行福下身去表態道:“是,夫人倚重,是老奴的榮幸,老奴一定不會辜負夫人的重託。”
羅依本來坐在一邊心裡有些惶惶的,恨不得跳下榻去擡腳走人才好。可這麼半天,敏行竟然連看也沒看她一眼,心裡不平衡起來。於是略帶不滿地喚道:“二表嫂。”
敏行輕輕掃了她一眼,輕輕“嗯”了一聲,又笑着對李嬤嬤道:“嬤嬤,您略坐坐歇歇腳,就回去吧,您放心,沒事,家裡就這幾個人,能有什麼事?。”
李嬤嬤沉吟了一下,站起來笑道:“夫人既說了,老奴就回去了,有事了,您吩咐個去喊我。”
敏行笑應了,吩咐金橘:“你去,送嬤嬤回去,穩着點,別慌手慌腳的。伺候嬤嬤的那個小丫頭呢,怎麼也沒跟了來?不好使,嬤嬤就換了她好了,值什麼。”
李嬤嬤邊說着“二丫好着呢,是我沒叫她來”,邊由金橘陪護着去了。
羅依見敏行對她待答不理,心裡惱怒起來,重重地叫道:“表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