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五天就過去了,雲娘跟着商隊去臨湘了,敏行幾人也要繼續前行。幾人正要上馬,敏行忽然想到,爲什麼不走水路呢?坐船去潘陽湖多好啊。忙叫道:“停停停,武青,方雷,咱們坐船去吧,我最喜歡坐船了。”
武宏騎馬也有些煩了,贊同道:“好,敏行的主意向來好,我還沒坐船走過遠路。咱們坐船去。”
在這江南水鄉找船,那是再容易不過,一會兒就找了兩條。敏行武青帶幾個小廝一條,方雷武宏帶幾個小廝一條,其餘人等騎馬駕車沿江而行。
七月是天氣最熱的時候,可是在水面上,除了覺得曬,還真感覺不到熱。船走在寬闊的水面上,艄公的功夫又精熟,只感覺兩岸的綠樹房屋如安了軲轆一般迅速向後退去。敏行對艄公這麼一說,他更興奮起來,哈哈笑着道:“總在城裡彎彎曲曲的河道上,太不過癮,還是在這大河上行船,痛快。嗬嗬……”說着,兩個艄公竟一唱一和地唱起調子來,接着便有更多艄公和着唱起來。
幾人本就興致勃勃,在艄公的感染下,更加興奮起來,只是苦於無法表達。敏行忽然想起前世的一首歌來,正好應景,於是等艄公調子一停,忙接口高聲唱道:
“一支竹篙耶,難渡汪洋海,
衆人划槳喲,開動大帆船……”
武青他們一下都愣住了,艄公們卻叫起好來“唱得好,唱得好。”
敏行笑道:“還有還有,聽我的,
同舟嘛共濟海讓路,
號子嘛一喊浪靠邊,
百舸嘛爭流千帆進,
波濤在後岸在前……”
還待要接着唱,別的詞都想不起來了。
方雷笑道:“敏行,你這調子的詞我聽着好。”
武宏道:“真名士,自風流,敏行,兄弟服你!”
武青看着敏行,心道,這女子,這女子,唉,敏行就一點點女子的自覺也沒有啊。
艄公道:“公子唱得好,這詞也聽着好。公子能不能再唱一遍,讓小的們也學學?”
敏行笑道:“這有什麼不行的,只是我這詞不全,得好好想想。”可想了又想,也想不起別的詞是什麼來,再把剛唱的詞順一遍,也合邏輯,嗨,就這麼着吧。
開唱前將同船的小廝叫到一起小聲囑咐了幾句,才放開聲音唱,前邊大家剛聽了一遍也就罷了,都注意聽那歌詞,等到了後邊說唱部分,敏行唱:
“同舟嘛共濟海讓路”,幾個小廝齊聲大喝“嗨”;
嚇人衆人一跳,還沒反應過來,敏行又唱:
“號子嘛一喊浪靠邊”,小廝們又齊聲大喝“嗨”,
再唱:
“百舸嘛爭流千帆進”,再喝“嗨”,
大家才知道這是花樣,不禁又齊聲喝彩。
說起來,古代勞動人民的智慧不容人小覷,敏行也不過唱了一遍半,艄
公們已你一句我一句的唱起來,等到了潘陽湖,竟然就合成一首完整的調子,比敏行唱得更有力、更渾厚。
船入了潘陽湖,艄公們停了調子,笑道:“俗話說,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我們靠湖,自然要吃湖。公子們若是秋天來,就有大口福了,只水裡的魚就有百十種,別說還有蝦、蟹了,嗯,還有山裡跑的,天上飛的,都好吃的不得了。夏天來也行,吃的也不少,也好吃,就是瘦些。”
敏行對吃可是沒什麼研究,前世參加工作前,能吃飽穿暖已是不易;參加工作後,吃的好點,也就是多了些肉食,離精衣美食差得遠呢。水裡的東西,也就吃過最常見的幾種魚,像是鯉魚、草魚什麼的,蝦也就是常見的大蝦。吃法也都簡單,左不過燉煮和清蒸。
對於蟹這種東西,概念裡就是橫着走,一定要說吃,嗯,想起來了,上大學時,聽個室友說過“蟹釀橙”。說是把蟹肉挖出來放在挖空的橙罐裡蒸,還要放很多其它的材料,室友也說不清,反正是吃起來既有蟹的香,又有橙子的清甜,再好吃不過,只是貴。既然貴,就不在敏行的關心範圍,聽過也就聽過了。
不過,吃蟹得喝雄黃酒,敏行卻是知道的,好像是因爲蟹這東西大寒。不管了,既到了蝦蟹的老家,不吃怎麼對得起它們。也不必講究,就吃最簡單的吧。眼見天到午時,艄公將船靠了岸。岸上,隨從們帶着車馬也到了,這邊點火架鍋,那邊買了鮮魚、鮮蝦、鮮蟹等等,收拾乾淨就下了鍋。
不過一會兒就都熟了。敏行不講究,武青三人也不講究了,僕從們就更不講究,看着幾位爺吃上了,也七手八腳的拿了開吃。雖是最簡單的做法,因爲吃得熱火朝天,也便成了美味。
飯罷時,陽光正盛,敏行便和武青幾人商量着找涼快處歇着,到太陽西斜了再上湖賞景。敏行笑道:“這水上賞景和山上又不同,傍晚時候最好。有詩云:‘一道殘陽鋪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紅’,極是綺麗。又有倦鳥歸巢,漁舟唱晚,在霞光裡看去,如詩如畫。”
武青幾人對此一無所知,而且對敏行的見識向來信服,何況還有敏行描述出來的美景相誘,自然是連連贊同。
幾人一直歇到太陽變成了一個沒有什麼熱度的大火球,纔來到湖上。直見半個天空的雲彩被太陽的餘輝染的通紅,映在湖面上,湖水也變成紅的了。且還一浪趕一浪地緩緩向前涌去,似乎一直涌到天邊去了。幾條漁船揹着夕陽駛來,看不清漁夫的面目,只是一個個似黑還紅的剪影。又有一羣不知名的鳥,也看不清顏色,忽啦啦從湖間島上飛起來,一隻只舒展着雙翅向着夕陽飛去。
不要說武青武宏方雷看呆了,就是敏行這個貌似見多識廣的,也看得說不出話來,這哪裡是如詩如畫,這分明是似夢似幻。
艄公好似還嫌他們迷醉的不夠,用類似趙忠祥的聲音旁白道:“若是深秋時候,魚蟹正肥正多,黃昏時分,
不時的就從水中躍起,有時就能自己個躍進船裡去;鳥更多,白鶴、天鵝、丹頂鶴,還有許許多多叫不上名字的鳥都飛了這裡來過冬,那真是‘飛時不見雲和日,落時不見湖過草’。那景觀,即使我們這常見的粗人,也覺得好看的不得了。”
敏行聽着不禁心嚮往之了,對武青等人道:“要不,咱們在這裡住到冬天再走吧?”
方雷、武宏也動了心,都道:“好啊,這麼多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鳥,不看看實在遺憾。”
只有武青遲疑道:“不論哪個地方,四季之景總是不盡相同。這要都看全了,咱們不論哪裡都至少要待夠一年才行。那等咱們回去時,只恐……垂垂老矣。”
武宏道:“四哥想得可真多,老就老了唄,在哪兒老不是老啊?”
方雷聽了卻道:“那可不行,怎麼能老了再回去呢?”
敏行心中一動,是啊,他們都是有家人的,將來也是要娶妻生子的,和自己不一樣。自己雖想這樣一直走到老,走到死,可他們不行。自己既然想和他們同遊,又怎麼能不顧及他們的想法呢?忙笑道:“武青說的對,咱們還是多去些地方的好。一個地方的四季之景雖不盡相同,但也只在某些方面罷了,大部分還是差不多的。”又問艄公:“老人家,這一帶還有什麼有趣好看的嗎?”
艄公對幾人印象極好,笑道:“若說有趣好看,倒不好說,只是從這裡往東北走,水就入了長江了。在入江口有一座石鐘山,很是有些名堂……”
敏行打斷道:“石鐘山?可是整座山如一口大鐘覆地,時有鐘聲傳出的石鐘山麼?”
艄公驚詫道:“公子知道?這石鐘山其實不是一座山,而是兩座,一座上鐘山,一座下鐘山。這如鍾覆地的是下鐘山,確實是常常傳出鐘鳴聲,尤其是有風的時候,聲音老遠就能聽到,聞者無不稱奇。原來公子是聽說過的,小的倒是賣弄了。”
武宏笑道:“老艄公不必謙虛,我們這一位耳朵極長,聽說的事極多,別說這麼座石鐘山,就是海外的事,有些她也是聽說過的。”
方雷也笑道:“很是,很是,也不知道這耳朵怎麼長的,怎麼就這麼長呢?”
敏行瞪了他們一眼,也不分辯,只對武青道:“咱們去黃山,由此往東差不多正合適,若是去這石鐘山,就多少有一點點繞,但既到了此地,不去看看,也是遺憾。依我的意思,繞一點就繞一點,咱們就繼續麻煩這兩位艄公,送咱們順流而下直奔鐘山,咱們也去研究研究這鐘聲的由來。你看如何?”
武青笑道:“好,敏行的好奇心又發作了?”
艄公們很高興,既能痛快淋漓地行船,又能掙到更多的銀子,何樂而不爲?
第二天一早,和岸上的僕從說好,在石鐘山下會合,敏行等人就出發了。順着水流,船速極快,尚且未到午時,船已經入了長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