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城?仁豐裡?馥春記胭脂鋪
“奶奶忙着呢。
正坐在冬日暖陽下做着小衣裳的掌櫃娘子聽見人聲,便擡起頭來一看,卻正是梳頭的花大娘站在面前。
“哎喲,是花大娘啊。這是到哪塊去了呀?”掌櫃娘子停了手中的線,笑吟吟地問道。
花大娘沒有搭話,倒是將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掌櫃娘子的手上。
“喲,要恭喜奶奶啦,幾月生啊?”
掌櫃娘子難得的紅了臉。“早着呢,差不多明年四月份吧。”
花大娘算了算日子,笑道:“那也跟藍大奶奶差不多日子唦。”
掌櫃娘子抿嘴笑道:“差不多吧。對了,大娘這是要去哪裡?”
“哎呀,奶奶不曉得唦?今兒藍大奶奶奉旨成婚,我也去看個熱鬧。”
這掌櫃娘子因忙着自己的事,已經有好幾日不曾上街,不禁好奇地問:“藍大奶奶要出嫁?嫁給哪個?國公爺怎麼許的?”
花大娘不由哈哈大笑,“就是嫁給國公爺叻。聽說是奉旨成婚叻,夠威風的。國公爺說前些日子娶妻休妻的,委屈了藍大奶奶,所以才特意討了聖旨下來,要補她一個婚禮,說是這一回要個全套的、讓人沒得牙呲的婚禮。這不,聖旨一到,就急着把事辦了叻。不跟奶奶在這裡閒扯了,據說整個揚州城的人都跑去看熱鬧了,晚了只怕找不到好地方落腳叻。”
說着,花大娘風風火火地走了。
蜀崗?北郊?國公府
新油漆的吊橋邊,高高的旗杆上,黑底繡金線的斗大“凌”字正迎風飛舞。
旗杆下,一羣人排成數行在翹首等待着。領頭的,是一位衣飾華麗的老婦人和一位神情憊怠的俊美青年。
高老太君披着一頂毛皮披風坐在軟兜中,焦急地看着遠方。
“怎麼還沒到?”她轉頭問小林。
小林正檢視着他身後僕役們的裝束,猛聽老太太問話,一時沒有回過神來。
楚子良則坐在另一張軟兜中,無精打采地答道:“快了吧。”
他擡眼看看空蕩蕩的大道——大道兩旁倒是站滿了呆看熱鬧的閒人——又低下頭去懶洋洋地望着自己的指尖,“我看老熊是沒救了,好好的,又要結婚……”
他的話音未落,便被李夫人劈手打了一巴掌。
“你小子不會說話就不要說。”
高老太君也轉頭望着楚子良。“哼,等健兒的事結束,我就去跟你娘嘮嘮,你也老大不小的了,早就到了該成個家的年齡。”
一句話只嚇得楚子良立刻收斂起慵懶的模樣。
“哎喲我的老祖宗哎,您可別嚇我。”
他的模樣逗得衆人哈哈大笑起來,連老畢那張石頭臉都微微裂開了一道縫。
小林檢查完僕役,趕到老太太的身邊道:“要不,老太太到大殿上去等吧,這裡風大,吹着可不好。”
老太太搖搖頭,與他一起伸長脖子向大道盡頭望去。
此時已經進入冬月,天氣卻仍然像秋天一樣的溫暖怡人。那藍得澄淨的天空中,不見一絲雲彩。
“來了,來了。”這一回,仍然是小林最先看到了迎親的隊伍。
只見遠處,在那一行仍然鮮綠的柳樹叢中,一隊紅衣的吹鼓手和一頂喜氣洋洋的花轎緩緩而來。
在前面引領着花轎的,是凌雄健和“月光”。兩側相隨的,是整個凌府衛隊。這一回,他們捨棄了那身嚴肅的凌家軍服,而是人人穿着一身絳紅色的戰袍,那衣角被風吹起,“颯颯”地作着響,直引得路邊的小姑娘和小夥子們人人驚歎,個個羨慕。
到得府門前,衆人全都笑鬧着擁上前去。楚子良也被衆人擠到前面。他一看凌雄健,差點兒笑出聲來。
只見凌雄健身穿着一套大紅喜袍,胸前扎着一隻碩大的紅綢花。就連“月光”的額頭也戴着一朵大紅花——它正不耐煩地甩着頭,想要甩去這個累贅物。
凌雄健將“月光”交給難得也換了一身紅袍的烏術裡,轉身從花轎中抱出新娘。
“哎,錯了錯了。”媒婆急忙叫到,“不是現在抱新娘。”
凌雄健只掃了她一眼,便掃去了她的抗議。
她看着凌雄健抱着新娘熟練的跨火盆、踩碎瓦,不由聳聳肩,喃喃地道:“算了,好歹沒把我扔過牆。”說着,忙向已經走遠的新人追了過去。
拜完天地,好不容易熬到進了洞房,凌雄健迫不及待地將洞房中的“閒雜人等”一一趕走。
“等等,儀式還沒完呢,”那位當年被趕出府去的媒婆壯着膽子拍着門,“下面還有交杯酒、分食禮,一樣都不能少的……”
凌雄健用一聲落栓聲作爲回答。
“我以爲你說要一個全套的婚禮呢。”可兒邊笑邊看他胡亂地扯着身上的喜服。
“對,我們是有一個全套的婚禮。我在族譜裡記了你的名字;聖旨裡也寫了你的名字;告訴你,早晨我還偷偷地用黃紙燒了我們的名字以告上蒼,總之,這天上地下能記錄的地方我都記下了,這樣的婚禮還不算全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