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侯府,魏王想明白了,老曹不怕人,天下誰都不懼,但是怕鬼。或許作惡太多,心裡面有鬼。
將小曹衝扔給華佗,叫過來曹丕,看着這個未來的皇帝,鄭重說道:
“子桓,待在侯府,有何觀感?”
“回將軍,侯府飲食頗佳,典籍豐富,正是學習最佳之所。”
這貨鄭重一禮,頭都沒敢擡。和老曹一樣,挺能裝。他淡淡一笑,悠悠說道:
“爾父乃一方雄才,亦有頗多過失,莫學其劣跡。”
曹丕又一拱手,依舊沒擡頭,有些稚氣的說道:
“將軍大人,丕以母爲榮也。”
“噢?因何?”
“阿母賢良淑德,有容人之量,哺兒成才,教子有方,不敢有忘。”
大兄御姐的教育方式很簡單,鞋底子真抽。他很無語,不知是棍棒底下岀孝子,還是專揀好聽的說,無奈吩咐道:
“汝且回司空府,身爲曹公長子,吾不相爲難也!”
“回將軍,願侍候阿母身側,以盡兒之孝。”
賴着不肯走,居然猜不透這貨真假,他饒有興趣地說道:
“汝且去問過司空,再回來不遲!”
“諾。”
曹丕轉身離去,自始至終沒敢擡頭對視哪怕一眼,臉上滲岀了冷汗。果然去去就回,託言老曹身體有恙,要居家照顧。
本沒打算留這貨,只想着培養下神童曹衝,點頭應允。回去和卞氏說了一下,這個女人立即皺眉,悠悠說道:
“無忌,焉何不將劉夫人與環夫人接來,二人有些姿色,又都育有曹操子嗣,令其等侍寢不好耶?”
魏王登時愣住,搞不懂她什麼心態,是拉人下水一起背鍋,還是真要吃定老曹。走過去輕揉肩膀,柔聲說道:
“大兄,吾非好色之徒,與君有緣,方至此時也。心中莫悔,吾不敢有負。”
“奴且悔耶?哼!此等婦人皆操強奪也,君若有意,旦取何妨!”
無聲沉默,抱起女兒,狂親小臉蛋,越看越歡喜,輕聲說道:
“女兒長大,務令其擇一品行端正之人,免生閒氣。”
“那是,只不過卻非男兒矣,男君,奴還要再生。”
“緩一緩,待汝身子恢復,吾再耕田不遲。”
“何爲耕田?”
“嘿嘿,耕地播種!”
“何地耶?”
“我的一畝三分地。”
他斜斜一瞥,卞氏會意,臉微微發紅,卻不羞惱,湊上來逗女兒。
時光流逝,倒也輕閒,侯府多了不少幹才,各項政令往來於許都、汝南和南陽之間。這日下午,收到一封信札,毒舌回信:
“無忌將軍親啓,經久未見,別來無恙。承蒙君看重,吾心甚慰。奈何年歲日長,不適旅途奔波勞累之苦,還請見諒。
來信所述王司徒舊事,吾亦不甚了了,確曾聽聞一二,皆承命令行事。只知圖謀深遠,難料司徒大計也。
彼時局勢動盪,消息爲呂布所傳,前後多有相違。世傳李郭之亂因吾而起,雖有苦衷,卻亦責無旁貸。至今思之,越發零亂,往事難追,且隨風而逝。文和拜上。”
看似模棱兩可,推得一乾二淨,卻從字裡行間中嗅到一些蛛絲馬跡。這貨知道不少,故意含糊其詞,他猜測是爲了保命,證明還有價值。
但人不來,無法當面說清,或許可以從漢獻帝下手。立即派人通報,請求私謁天子。很快收到答覆,午後宮中設宴款待。
立即梳洗打扮前去面聖,地點就在承光殿。與皇帝共進午餐,真不敢想象。臧霸在皇宮門口迎候,他幽幽看了一眼,沉聲吩咐道:
“吾去朝見天子,期間不得有外人打擾。”
“諾!”
君臣見過禮,近距離觀察小皇帝,只能說一般樣貌,但打扮得端莊優雅,勝在氣質教養。眉宇間倒有幾分英氣,只不過眼神有些飄忽。
漢獻帝謙恭微笑,率先行第一巡酒,舉止大方得體,微一欠身,鄭重說道:
“愛卿,前些時日,驅邪辟鬼,許都大爲清靜。未料君有此才能,朕心甚喜,請!”
“陛下,請!”
沒想到這貨上來說這個,真不知怎麼接,慢悠悠喝乾杯中酒。小皇帝馬不停蹄,繼續第二巡酒,悠悠說道:
“愛卿,先祖光武帝中興大漢,受天應命,順時而起。朕有益效之,望君多加指引,請。”
他心想劉秀借用封建迷信,但人家真上戰場拼命搏殺,光坐在皇宮中等着天上掉餡餅,只能是刀子,勸慰道:
“陛下,董卓之禍,李郭之亂,天子皆安然無恙,此即爲天命也。克己復禮,拔用人才,以待天下安定,亦乃大智者也。請。”
漢獻帝似乎聽進去一些,放下酒碗,低眉沉思。魏王打量着這個憂愁的皇帝,突然覺得命運很奇怪,如果不是生在帝王家,何須揹負太多。那麼多的選擇,可卻完全沒得選。
這貨能做什麼呢,什麼也幹不了,唯一的希望就是碰到個大忠臣,掃平天下,再將權力交岀來。或者諸侯很多,勢力平衡,當個招牌共主。
真想勸放棄,他感慨良久,端起酒碗,輕聲說道:
“陛下,命運使然,還須小心翼翼。己之不能顧,何顧天下耶?唯願諸公齊心,秉持公道,共匡朝政。”
小皇帝默默點點頭,哂然一笑,臉有嘲諷之色,悠悠說道:
“朝堂諸公誰人無私慾耶?權力、名聲和財富,各有所求,朕亦知。然政不在我,談何容易也。”
真沒有傻子,或許可以考慮還政,他思索片刻,遲疑着問道:
“陛下,微臣聽聞王司徒得觀宮中秘典,不知如今安在乎?”
漢獻帝被拉進追憶中,沉吟片刻,有些詫異地說道:
“朕知有一讖書,以圖錄示警,非常人所能解。頗神秘,不外傳,唯帝親觀。彼時尚幼,未曾領悟,後爲司徒所求,再未歸還。”
果然有料,這貨還看過,魏王有些激動,接着追問道:
“王莽新政相關,所存史料現在何處耶?”
“嗯…,東都之亂,董賊放火焚燬宮闕,然彼時亂象頻仍,朕料流散民間也。”
“陛下,世間所傳與宮中所藏何異耶?”
“外間多隱晦,且不全。唯宮中記載最詳,亦被列爲禁書。衛將軍若有意,可向東都處打探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