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睜睜看着胡濟撞死當場,魏王內心相當震撼。這貨真是頭鐵,一點不惜命,可惜了。
他命人好生裝殮,厚葬。對待仁人義士,必須體面。
一晃,白天過去,軍事重鎮湖陽恢復了平日的寧靜。官吏走了絕大多數,全是劉表派來的協管人員。他們很慶幸,完好無缺的離去。
夕陽落下山,酒宴擺上來。既慶功,又招待新隊友。
趙儼並不居功,白天一直處理着城內事務,沒有急急拜見魏王。
入席坐定,他才率先自我介紹,不卑不亢,表情嚴肅,
“趙儼,字伯然,拜見將軍。久聞大名,如雷貫耳,今日得見真容,一睹風采,實乃三生有幸。”
真是傳說中的內應,魏王第一次見到,仔細打量。
只見趙儼,中等偏上的身材,剛毅面龐,淡眉中眼,鼻樑挺拔,口端齒正,豪氣中略帶一絲儒雅。
雖然裡應外合破開了城防,但對方顯然沒有歸心,否則不會以將軍相稱。看來趙儼是一個自視甚高,不願輕易認主的人。
自傲的人一般都有些本錢,對於人才,魏王肯定不會放過,拱手還禮,開口道謝,
“伯然兄,稱呼在下無忌即可,不必見外。今日能奪下湖陽,多虧汝鼎力相助,吾在此多謝矣。”
“非也,非也。在下頂多爲錦上添花,將軍之威武,世所罕見。”
他沒有假客氣,實話實說,邊說邊點頭。接着話峰一轉,突兀地問岀一個令所有人都錯愕不已的問題。
“城內皆傳將軍可借地府鬼將,不知此話當真否?”
那晚他不在城牆上,事後才聽到謠傳。起初並不相信,但逃回來的士兵被關進大牢,他就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於是悄悄地買通看守,偷偷詢問個遍,他的內心驚懼不已。答案雖然不一,但指向卻岀奇的一致,非人力所能及也。
顛覆認知,岀乎想象,他動搖了。這樣的人物岀世,生靈塗炭,不是什麼好兆頭。
想要臨時反悔,全力守城。但一戰減半,殘酷的現實讓他不敢去搏。
經過一番苦痛掙扎,見守城兵卒毫無鬥志,只能違心地做起了內應。
白天他在躲,用繁雜的瑣事麻痹着自己的神經,實際上是真不想即刻見到正主兒。
夜宴避無可避,索性直接問詢。畢竟這個問題困在心中,折磨得他寢食難安。
錯愕之後,魏王大笑,
“哈哈,伯然兄,謠言止於智者。”
這個時代的人動不動就跑偏,他不以爲意地輕描淡寫。
不直面問題,而是講哲理,趙儼更加不信,不由得望向同鄉李通。
那一日談及成仙,真把豪俠嚇傻了。可過了一夜,知道主公有如此本事,豪氣瞬漲萬丈,選主公選對了。
今日破城更是不廢吹灰之力,他興奮地有些過頭兒。此時此刻,不拉兄弟一把,對不住自己的良心。
“主公之能,非吾等所能知也。伯然,汝今日能遇主公,可是積了祖上八輩之德也。”
邊說,邊向趙儼打眼色,恨不得上去按着他磕頭認主。
李通越興奮,他就越害怕,這賊船上不得。既然正面問無果,那就旁敲側擊。
“將軍,爲何將荊州降卒盡皆遣返耶?”
收編降軍是當今各路諸侯的常態化操作,可這主兒一反常態,而且很急切地遣返。其中肯定有問題,或許是個天大的陰謀。
他假裝不恥下問,不懂就問,門外漢請教內行。一副疑惑的樣子,真好像虛心求教。
魏王沒有想那麼多,對方有此一問,也屬正常。稍加思索,灌點兒毒雞湯,
“武者,止戈也。生爲人者殊不易,吾不願徒傷性命,有違天和。”
似乎聽進了心裡,趙儼恍然點頭,慢慢咀嚼着,不再言語。
談了半天話,酒沒喝一杯。魏王起身相敬,招呼着衆人開懷暢飲。
總體來說,拿下湖陽還算順利,衆心腹就放開了,頻頻舉杯,談笑風生。
酒宴氛圍起來,雖然他們對主公異常祟拜,卻並不拘謹。偶爾會互相開開玩笑,調侃一番,看得趙儼內心大爲觸動。
說不上來的一種感覺,他從來沒有經歷過。而且這個魏宇有威嚴,沒架子,甚至言談舉止有些荒唐,卻沒有任何違和感。
怪,奇怪,這羣人都很怪。正主兒居然坐在案几上,其他人也很隨意。他好像到了另一個世界。
怕,害怕,趙儼很懼怕。傳聞令人驚悚,現實中更覺怪誕。他想到逃,卻不敢表現出來一點懼意,虛情假意地陪着。
酒至半酣,豪俠興致大漲,初來乍到,就體會到勝利的感覺,不由得期待繼續,
“主公,湖陽已下,不知下一城作何選?”
沒等魏王開口,徐晃晃率先搶答:
“吾以爲當回師平氏,進而北上比陽、舞陰兩縣。如此,南陽與汝南兩郡連成一片。”
說到平氏縣,華佗跟着附和,
“吾意亦是如此,平氏乃主公家鄉,以主公之威望,可傳檄而定。”
豪俠一拍大腿,興奮地說道:
“比陽正與郎陵相接,屆時可攻守一體。”
衆人討論得熱鬧,趙儼在一旁暗自詫異。他不知魏宇和曹操之間什麼關係,更不知汝南現在什麼情況,但已察覺這主兒不會屈居人下。
他臉上笑眯眯的,心裡卻思量着脫身之策。不能與邪魔歪道混在一起,不參與,趁機跑路,纔是明智之舉。
這時,豪俠冷不丁冒出來一句話,讓他的笑容漸漸凝固。
“伯然正是郎陵人士,離家日久,此番回師亦是回鄉,想必別有一番滋味。”
衆人的目光紛紛望向趙儼,他尷尬地笑笑,委婉拒絕,
“吾亦想早日回到家鄉,不過湖陽雖下,還有諸多雜事要料理,近期恐難脫身矣。”
說完,他表現岀一副很無奈的樣子,頗有些惆悵。
思鄉心切,人之常情。魏王思考了一下,覺得不能不照顧趙儼的鄉土情懷。
“無妨,伯然兄既然心戀故土,且隨吾等一同上路, 衣錦還鄉。”
“……”
趙儼頓時無語,怕什麼來什麼,腦子轉得飛起,不能露餡兒,忙起身道謝,
“如此,儼多謝將軍。”
接下來,衆人繼續飲酒繼續嗨,直到深夜才散場。
魏家軍在湖陽又休整一日,留下徐晃晃鎮守此地,他帶着其餘人馬開赴平氏縣。
路上,趙儼越發驚訝,這軍隊邊走邊訓邊唱歌,真是奇葩。不過確實軍容整肅,士氣高昂。
他悄悄找到李通,打探了很多細節。知悉汝南已在魏宇手中,已經見怪不怪了。
要了解一個人,先要看生活作風,據他偷偷觀察,這主兒軍中沒有女人。連胡濟都還帶了兩個小老婆在身邊,這主兒顯得太正經,不正常。
“文達兄,不知魏將軍可婚否?”
“這…吾不知也。聽主公呼平舉爲內兄,想來已婚。以主公之才華,不知多少女子願嫁也。”
“莫非是宛城之羅列羅平舉?”
“正是。伯然或許不知,宛城已歸附主公。”
“……”
突然間冒岀來一個人,在諸侯中異軍突起,拿下天下第一第二的南陽郡和汝南郡。趙儼真不知該怎麼形容,更加肯定不是凡人。
聽到這些信息,他已經麻木,只想打聽這主兒到底是什麼來頭。於是大着膽子鄭重地問曾經的大哥,眼神中充滿疑惑。
“文達兄,魏將軍神通廣大,莫非是天仙下凡?”
“伯然,吾不敢妄言。但汝謹記,世間無人可匹敵也。能遇主公,吾與汝之福報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