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列許都行談話內容,魏王都已知悉。羅氏全寫了下來,令人秘密捎予君郎,連親大哥都瞞着。
那天很氣憤,哥哥總以怪異的眼神看着她。怎麼說,大哥都表示懷疑。
她最後勸君郎,實在不行,就將二人誘至營中,關押起來。拿下這兩人,宛城必破。
胳膊肘往外拐,拐得忒大。天平嚴重傾斜,整個世界都不如君郎一個手指頭重。
天地合,乃敢與君絕。偉大的愛情,犧牲任何人都值得。
魏王看着短信,有些發愁。這個女人太愛他了,一上頭,啥事都幹得岀來。還好是古代婚姻觀念,否則天天得兩腿發抖。
收到鄒普的邀約,天黑之後,於宛城鄒府相會。
謝七刀非常不滿,約在野外還好辦。若是進了城,發生變故,想逃出太難。他瞪着眼,率先表示不同意,
“主公,其若有詐乎?非不得已,莫行險。陳登大營一事,吾至今仍心有餘悸。”
華佗苦着臉,主公太喜歡冒險了,肯定勸不住。可對於安保防範,他出不上力。
徐晃晃凝着眉,低頭看着肚子,思量着該怎麼在城外接應。
不想屬下們犯難,魏王自信十足地安慰道:
“此行無虞,吾已安排妥當,準備了萬全之計。汝等安心留守大營即可。”
話是這麼說,但誰能放心呢?謝七刀嘆了一口氣,然後鄭重承諾,
“吾與主公同行,必保主公萬全。諸位請放心。”
夜晚降臨,魏王和謝七刀帶着十八名黑夜義從,悄悄進入了宛城。
這十八人不僅渾身帶有武器,而且每人腰上都纏好了繩索。萬一事情有變,就讓主公拽着繩子逃岀城。
鄒府今夜守備森嚴,後宅大廳內早已擺好了酒宴。鄒普和羅列齊齊候在府門內等待,客人一到,一行人直奔後院。
到得廳堂,三人才互相見禮。魏王一點兒不見外,恭身施禮,
“兩位內兄久等,妹婿在此有禮了。”
兩人臉上的笑容頓時有些僵,有些尬。還沒答應呢,怎麼就成親戚了。
作爲東道主,鄒普乾咳兩聲,拱手相讓,
“咳,咳。將軍一身是膽,在下敬佩不已,且請入席,邊飲邊聊。”
入席坐定,免不得互相敬酒。他一口一個內兄,叫得二人臉紅頭皮麻。沒有儀式,他們就覺得不合適,非常不合適。
羅列腦瓜一轉,陪着笑說道:
“將軍,吾等相見甚歡,不如以字相稱。稱將軍無忌可好?”
“內兄隨意。吾不是無禮之人,二位內兄之字,吾不敢直言。”
好尷尬,這個有禮真無理,看在小妹份上,隨他去吧,習慣就好。
三五杯下肚,轉入正題,鄒普起身道謝,
“貫君之事,吾已知悉。有勞無忌多爲照顧,代舍妹敬酒一杯,請。”
如果單純是救人危難,那的確是英雄事蹟。但照顧到牀上去,還把肚子搞大了,那就是趁人之危。“照顧”二字,他說得格外清晰。
見話裡有話,冷嘲熱諷,陰陽怪氣,魏王舉杯淡淡說道:
“些許小事,不足掛齒。貫君思兄心切,特託我捎來書信一封,以表兄妹之情,還請內兄過目。”
說罷,他把羅氏給他的綁架信遞了過去。鄒普打開一看,氣得鬍子直髮顫。羅列在邊上不明所以,趕緊湊過去,也是氣到不行。
這妹子是真瘋了。
二人互相看了兩眼,心中大概明白了。或許不是他把她照顧到牀上,而是她把他照顧到牀上。
家門不幸,敗壞門風,但卻是最疼愛的那個小妹啊。他們居然有種有苦說不岀的感覺。
酒杯還在端着,默默地喝下肚,坐了回去。氛圍一下子降到冰點,全場寂靜。
過了好一會兒,他們才緩過來。越想越覺得奇怪,眼前這個年輕人,何以讓妹妹如此癲狂?
論膽識,確是萬里無一,居然敢隻身赴宴。要麼有後招,要麼真會神通仙法。
論相貌,也還行,馬馬虎虎過得去。只是看着有點彆扭。
論心機,目前看不岀,但臉皮之厚,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他們不自覺地看着魏王。見對方氣定神閒,鎮定自若,自顧自地吃着菜。
心裡有氣,可天兒得繼續聊。羅列乾笑了兩聲,岀了個考題,
“無忌,南陽乃天下第一郡,光武帝中興之地。然今多方勢力混雜其中,形勢變化無常,不知無忌對南陽有何觀感?”
放下筷子,正襟危坐,魏王朗聲開口:
“南陽,物華天寶,人傑地靈,光武中興故地,許都禁臠之所。星分翼軫,地接荊豫。襟南苗而依江漢,控蠻荊而引中原。雄州霧列,俊採星馳。宛城枕夷夏之交,人才盡中華之美。”
編不下去了,先歇一會兒,自斟自飲,準備下一段。
鄒普和羅列蒙了,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在這主的文采面前,他們簡直剛認字。
“曹操正崛起之時,四處攻城略地,不可明與之相爭。張繡,遊兵求食,屈居人下,不可逼之太甚。劉表,志在一統荊州,逐鹿中原。然內患重重,力有不迨。”
停頓,自斟自飲,潤潤喉嚨,繼續,
“吾欲奪佔南陽,表從曹操,裡爲自身。驅張繡,拒劉表,連通南陽、汝南兩地。復生產,招賢良,屯糧草,修甲兵,以待時機。”
一開口,驚煞世間人。鄒羅二人聽得興起,張着嘴,等着。
沒有下文了,魏王一攤雙手,直接問:
“不知兩位內兄可否全力相助?”
二人麻木地點頭。服了,心服口服,怪不得小妹如癡如醉。對方絕非先入爲主,而是小妹藉機而上。
鄒普掐了一下大腿,稍微冷靜了些。不能被對方口頭忽悠了,怯怯發問:
“無忌,汝言打通南陽與汝南兩地,不知在汝南作何打算?”
“汝南郡已在吾掌控之中。”
“……”
再次語出驚人。他們聽聞汝南有動靜,但一直沒什麼具體消息。短短月餘時間,居然已到了這人口袋,果然不同凡響。
小妹真是聰明絕頂,物色了一個好君郎。現在想起她的警告和手段, 全都是爲家族着想,真是家裡最好的寶貝。
所有疑慮統統消散一空,攀上門好親戚,他們內心莫名地激動。答應,必須答應,馬上就成親。
不過婚姻大事,還得問清楚,羅列囁嚅着開口,
“無忌,現今可曾娶妻?”
“吾已娶妻,另有妾室一名。”
二人聞言皺眉,但隨即釋然。這樣的人物,沒幾個老婆,纔是冒牌貨,假裝高大上。
“貫君自幼聰穎異於常人,知書達禮,通音律,識大體,容貌更是冠絕羣芳。若爲妾室,恐有不妥。”
先是對妹妹一頓吹噓,接着偷偷看魏王的表情。
“貫君於我,有情有義。其不圖名分,只願陪侍左右。吾特來求親,自是不願慢怠。今生今世,吾定不辜負其意也。”
“吾等不強人所難。只是婚姻大事,還望妹婿隆重些。”
退而求其次,做不了大,但儀式必須有,要合法合規。
“這個自然。吾之女人,若不善待,豈能善待天下人?”
“好,好。一言爲定。”
氣氛一下子活躍起來。鄒普和羅列二人,殷勤敬酒,打聽魏王和羅氏的傳奇經歷,越發覺得是天作之合。
一晃,時間已到深夜,二人客氣地請妹婿留宿。
他們沒想到,魏王真答應了,還真不見外,當作是串親戚。心中距離立即拉近得不能再近。
吩咐兩名黑夜義從回去報信,魏王一行人就留在鄒府過夜。
羅列也不捨得走,留下來相陪。女婿上門,貴客中的貴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