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只有最爲靠近河岸的數十名流寇得以僥倖活着爬上了河岸。其他人全都成了那些蛟龍的腹中美食。
那些爬上岸的流寇們或跪或趴的在地上大口喘息的時候,幾隻體型巨大的蛟龍突然從水中竄上了岸,咬住幾個流寇的身子瞬間就給拖回了水裡!
當時這些流寇們險些被嚇的直接退了回去。可是他們實在是沒有別的路可以走,只能咬着牙換了個地段繼續前行。
在短短三天時間裡,這支走投無路的流寇們至少減員了數千之衆!這對於一支冷兵器時代的隊伍來說,幾乎就已經是毀滅性的打擊了。如果不是實在沒有別的辦法,這些人早就炸了營了。
除了被猛獸襲擊的倒黴蛋之外,大部分人都是病倒的。這裡可是沼澤地,而且還是炎熱的夏季。蚊蟲密佈,被驚起的時候黑壓壓一片幾乎遮天蔽日。吃、喝、被蚊蟲叮咬等等。許多的人感染了各種疾病,就連宋獻策也不例外。
他們可是一羣流寇,不是軍隊!
除了有往日裡交情很好的人願意帶着你,照顧你之外。絕大部分人在失去了行動能力之後都是被拋棄的下場!
身體虛弱的生着病,一旦被大部隊拋棄之後,必然是在黑夜之中淪爲飢餓野獸的腹中美食。
還有不少人是在行走的時候被突然出現的沒頂水坑泥潭給吞噬掉。除了一股股的水泡之外,什麼都沒剩下。
在這支流寇行軍的時候,探路是最危險的一項工作。到了後來,險些因爲指派探路的事情自相殘殺起來!
“不能這樣了。”面色枯黃的宋獻策一手拄着根木棍,一手提着褲腰帶,大聲咳嗽着說道。
“那怎麼辦?”神色慘然的李巖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那些官軍水師的船隊一直在大江上跟着咱們,過不去啊!”
宋獻策找了處稍稍乾淨些的地方有些艱難的坐了下去。喘息了一會之後,目光復雜的看了看四周已然接近崩潰的流寇大軍。低聲說道“咱們伐木做木筏。趁着夜色拉長隊伍強行渡江。能不能過去,就看各人的命了。”
“......只能如此了。”李巖當然知道這樣做的下場必然會損失慘重。在大批水師戰船的攻擊下,在風大浪急、能見度極差的時候強行過江。最終能夠活着過去的估計頂多也就是十之一二。
他們之前的估計太過樂觀了!
在進入這裡之前完全沒有想到這裡居然會是如此的險惡。軍心士氣崩潰的如此迅速。現在再不過江,最多兩三日之後,這支沒有任何軍紀可言的流寇大軍就會自行潰散。
與其這樣自行消亡,還不如奮力一搏!生死有命,富貴在天了!
陣陣帶着腥味的江風吹過被水兵們擦拭的光潔如鏡的甲板,給燥熱的天氣帶來一絲舒爽的感覺。
一身潔白海軍軍服,腳上蹬着皮靴,繡着天藍色穗邊的帽子搭在手上。輪班休息的王五悠閒的靠在一側船舷上抽着煙。
戰備時期戰艦上是嚴禁煙火的。不過對於長期在水面上生活的海軍官兵們來說。有些規矩還是可以適當放鬆的。
作爲中層軍官的王五在甲板上抽根菸什麼的,就算是被看到了,上面也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畢竟,水面上的生活實在是太過枯燥了。
“挺悠閒的嗎?”青龍號的二副周岐雙手背在身後,面帶笑意的來到他的身旁。
“呵呵。”王五笑着掏出了香菸,甩出一根遞給周岐。
周岐拿出軍隊配給的金屬防風打火機,一聲脆響甩開火機點燃香菸。眯着眼睛美美的深吸了一口之後,睜開眼睛看着厚實的雲層和昏暗的夜幕,微微搖頭“咱們這次出來的時日可不短了。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上岸去休整一番。”
“這算什麼?”王五將手中的菸頭隨手扔進了波濤起伏的大江之中。淡然說道“我聽艦長說,咱們日後可是要長期在大海上討生活。幾個月不上岸都是常有的事情。”
“唉~~~”神色複雜的周岐長嘆口氣,有些煩悶的吸着香菸。眼神中莫名的光澤與忽明忽暗的菸頭相映成趣。
他現在可是是有家室的人了。像是常年在海上奔波,家裡面的事情一點都照顧不到。對於他這樣顧家的人來說。必然會心中顧慮。可是,作爲一名軍人,服從命令卻是他們的天職。上官命令出擊,他總不能說想自己回家看老婆吧?
“你究竟是怎麼想的?”周岐半趴在船舷上。目光有些迷離的看着江面,沉思片刻之後,轉頭看着一旁的王五。低聲問道。
“沒什麼。”王五將軍帽戴上,雙手撐着船舷,有些無奈的說道“就是不想連累人家姑娘。”
“嘁!”周岐翻了個白眼,不屑的說道“胡扯什麼呢?咱們做海軍的現在不知道多受歡迎。多少黃花大閨女都哭着喊着要嫁給咱們。尤其是軍官!你還連累人家?不就是被以前那件事情給嚇到了嗎?說這些藉口做甚。”
王五之前是新軍之中的一名炮手,他的前妻在他服役的時候寂寞難耐,勾搭上了野男人。被他發覺之後,弄出了好大一場風波!
前段時間周岐給他介紹了一門親事。人家姑娘可是京中吏部考功清吏司正五品郎中家的小女兒!
知書達理,相貌端正,那可是大家閨秀。
人家能夠同意這份親事,還是看在他王五年歲不大,還是一名大有前途的海軍軍官。以及介紹人周岐的面子上。可是王五卻不冷不熱的一直沒有明確表態過。這讓周岐心中很是不滿。
“你總不會想着日後就這樣一個人過一輩子了吧?”周岐皺起眉頭說道“你們老王家都被建虜給殺光了,現在就剩下你一個獨苗。你難道不想給你們老王家傳宗接代了?”
“......”王五的心思很是複雜。他前妻的那檔子事情鬧的非常大,也讓他這個小人物在京師之中大大的出了番名聲。雖然不是什麼好名聲。
而且,高陽藉着這件事情對京師中的權貴們進行了一次大規模的清洗,讓王五的名聲更加響亮了。聽說就連崇禎皇帝都知道他這個人,平常人等誰也不敢得罪他!
那位吏部考功清吏司正五品郎中之所以願意將自己的小女兒許配給這位‘名聲顯赫’的新軍軍官做填房。未嘗沒有通過這件事情把自己的名字傳到國師耳朵裡的意思。那位正五品郎中已經在這個位置上過了兩次磨堪,他早就想要再進一步!
“咱們做海軍的,常年都在海上面飄着。家中也照顧不到。娶了婆娘也是個擺設,這事還是再過幾年再說吧。”王五沉吟片刻之後,苦笑搖頭,低聲說道。
“再說個屁!”周岐吐了口唾沫,沉聲說道“男兒大丈夫的,娶個婆姨怎麼弄的跟個婆娘似的磨磨唧唧?!這事做哥哥的給你拿主意了。就這麼定了!等咱們回了京師,就去上門提親!”
王五苦笑一聲,張了張嘴正準備說些什麼的時候。主桅杆頂端瞭望哨的哨兵突然放聲大喊“有情況!”同時拉響了示警的鐘聲!
宋獻策死死的趴在木筏上,強忍胸口的翻涌,不讓自己吐出來。洶涌起伏的波濤讓他感覺自己的身子好像是要散架了一樣難受之極。
這次趁着難得的無月之夜大舉強行過江。是他們這一批流寇最後的一條出路了。要是還留在那片絕域之中,那可就真的是沒有活路了。
“什麼聲音?”精神高度緊張,已經吐了又吐的宋獻策皺起眉頭側耳傾聽了一會,沉聲問道。
“好像是鐘聲?”一旁的一名流寇不確定的說道。
“......鐘聲?”宋獻策緊緊皺起眉頭,突然臉色大變,大聲喊道“糟了!!!”
宋獻策驚恐的話音剛落,就聽到一連串‘嘭嘭嘭’的悶響。許多明亮猶如皎潔明月一般的圓形光球騰空而起,在半空中冉冉而落,將寬闊浩淼的大江映照的一片明亮。
“這......這是什麼?!”哪怕宋獻策熟讀史書也絕對沒有見到這種場面。原本認爲天色幽暗。江面寬闊。那些水師戰船必然不容易發現他們。更何況,這麼多的木筏,那些水師戰船能夠打沉多少?
可是,這些小月亮的出現讓宋獻策徹底的傻了眼。他已經無法理解自己看的一切。這已經超出了他的認知範圍。
那些待着木筏上左吐右吐的流寇們全都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被映照的一片光亮的夜空。他們同樣不知道這是什麼東西。但是。一種源自本能的危險感覺讓他們的寒毛都豎立了起來!
流寇們同樣也看到了在照明彈的映照下閃現出巨大身影的官軍水師戰船!
那些戰船是如此的龐大,遠遠看過去好似巨大的城牆一般宏偉。這種東西壓根就不是人力能夠抗衡的!
“快劃!快劃!!”面色慘白的宋獻策顫抖着嘴脣,死命的督促着木筏上的流寇們快快划動木筏!
不用他說,已經反應過來的流寇們爲了能夠活下去。全都像是瘋了一般將手中臨時趕製的船槳掄的飛快,就像是裝了馬達一樣。
只是,這些北方大漢們實在是玩不轉這些東西。一開始的時候速度慢。緩緩的划動還好說。可是,現在要拼命了,誰還顧得上別的事情?很快就有不少的木筏開始打轉,晃悠着自己傾覆在了大江之中。(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