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位。”神態倨傲的喬老爺子撣了撣衣服,緩緩站了起來。
看着在座的幾人都將目光集中到自己的身上之後,喬老爺子抿着嘴角淡然一笑,慢吞吞的說道“大明可是有王法的。國師大人說我們勾結建虜,走私物資。他有什麼證據?讓我們自首?那豈不是主動把自己的腦袋伸到他手中鋼刀之下?”
“不錯。”那名穿着皮裘的中年男子隨聲應和道“咱們都是本分守法的商人。給宮裡的商稅一文也沒有少過。各位大人的孝敬也從來都沒有斷過。總不能國師動動嘴皮子,說咱們是,那就真的是了?”
在座諸位全都輕笑着應聲。事情具體是怎麼個情況,大傢伙心裡都清楚的很。只不過,有些事情明面上可以說,但是卻只能在暗地裡悄悄的做。
“自首的事情就當做沒有聽過就行了。大傢伙都出點銀子,送去京師找人通融通融。就算那位國師大人高風亮節,不收咱們的孝敬。可是他手下那麼多人,總是要養家吃飯,置宅買地的吧?”喬老爺子一番話讓所有人全都眼前一亮。
那位國師心狠手黑,殺人不眨眼。但是他總不能所有事情都自己去做吧?辦事的時候還不是得那些手下們去做?總不能他那麼多手下都和他一樣對白花花的銀子視而不見?
千里做官爲了什麼?那一眼望不到邊的上好良田。那前三後三的華屋美宅。那天南海北的奇珍美味。那江南水鄉的嬌柔女子,揚州瘦馬不都是要用銀子來換?
只要能夠用銀子擺平那些國師手下辦事的人,那國師也就無可奈何。他總不能自己跑過來一家一家的去翻賬本,親自帶着人馬在邊牆巡邏吧?
“此計大好。”那名中年男子拍手叫好,笑呵呵的出聲應和。
“既然李東家也覺得好,那李東家就多出些銀子吧。”王掌櫃冷笑着出聲說道。
明眼人都知道,這個收買辦事人的計策說着簡單,可是要花的銀子絕對不是一個小數目。
在座的都是聰明人。心裡全都明白像是這種查抓商人的案子,經辦的人必然是那位國師的心腹。而且,辦這種案子的油水那絕對是油汪汪的。想要收買明顯能夠大撈一筆的國師心腹,談何容易!
“銀子少了是不成的。話我不用多說,大傢伙心裡也都能明白。想要喂熟辦這種案子的人,讓他可以心甘情願的去硬頂着失去國師的信任的風險爲咱們辦事,那必然是要狠狠砸上一筆的。”喬老爺子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輕飄飄的說道。
“那大傢伙覺得該如何出這筆份子錢?”李東家皺起了眉頭,出聲問道。
在座的都是賺殺頭銀子的狠人,冒着這麼大的風險爲了什麼。不就是爲了銀子嗎?現在讓這些商人們白白從口袋裡面掏銀子出來,那和拿刀割他們的肉沒有任何區別。
“當然是誰賺的多誰就出的多了。”王掌櫃瞟了面色古井無波的喬老爺子一眼,出聲說道。
“就是,就是。”其餘幾位生意不大的商人急忙出聲附和。
“呵。”喬老爺子擡了擡眼皮,皮笑肉不笑的輕聲說道“諸位居然把主意打到我的腦袋上面來了?當我喬某人好欺負嗎?”
頓了頓,喬老爺子勾起嘴角冷笑一聲,陰冷的目光環視在座諸位。滿是皺紋的面孔漸漸紅潤起來,冷聲說道“這筆銀子我喬某人自己出了也無所謂。只不過,要是真的可以買通辦事的人。讓人家高擡貴手放過我等。也還要給出一些替罪羊讓人家好去和國師交差纔是。大家說,是不是這個道理啊。”
“......”喬老爺子的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在座的各位又不是傻瓜,怎麼可能聽不出來?不想出銀子?可以。等人家來了之後就去做替罪羊吧!
“這是大傢伙的事情,理應大家平攤。怎麼能讓喬老爺子出大頭呢?”心思活泛的李東家出言打破了雅間內的尷尬氣氛,其餘幾人也急忙出聲附和。
神色淡然的喬老爺子倨傲的環視了在座的諸位一圈,冷聲說道“既然大傢伙都想出銀子。那就這麼着吧。在座的每家出五萬兩銀子,我親自去一趟京師。宮裡的關係也該動用了。”
喬老爺子之所以能夠在這和北邊走私的生意上佔據大頭,除了朝中有大人物關照之外。他和宮裡的某位貴人同樣保持着聯繫。這纔是最根本的原因所在。
“等國師手下辦事的人過來之後。今天沒來的那幾位,咱們就檢舉他們私通敵國的罪行吧。”喬老爺子輕聲細語的就將往日裡不怎麼對付的另外沒來的幾家走私商人推進了火坑之中。
“就是,就是。”衆人急忙應聲附和。這種死道友不死貧道的事情,他們最喜歡做了。因爲出了一大筆銀子而隱隱作痛的心也稍稍好受了一些。
心頭大患有了應對的方法之後,在座的幾位又開始有說有笑起來。談談朝廷最近的變動,談談那些整天冷着臉的邊軍,談談江南的風花雪月什麼的。一直到那位王掌櫃的拋出了另外一個話題。
“北邊來的這趟生意,咱們還做嗎?”王掌櫃的一句話就讓屋子裡面頓時安靜了下來。
因爲高陽的封鎖戰,導致滿清的日常生活用品大規模缺乏。雖然和大明相比根本什麼都算不上,但是滿清畢竟是有着巨大的人口基數,每天的消耗極爲驚人。
同時,寧遠城外的一場大敗也驚醒了所有的滿清權貴們。皇太極死後被拋棄的火器重新得到了巨大關注。
遭到重創的天佑軍被再次重建,得到了幾乎是傾國之力的鼎力支援。往日裡叫囂着滿清弓馬得天下的人全都閉上了嘴,現在一切都以天佑軍的重建爲主,所有資源都向這邊傾斜。
尚可喜、耿仲明、孔有德等人在寧遠城外或是戰死,或是被抓。全新的天佑軍就改由漢軍鑲紅旗梅勒額真孟喬芳統領。
不是滿清權貴們不想將這支軍隊抓在自己的手裡,而是他們真心對火器不通!
這些腦袋裡面全是肌肉的滿清權貴們拉弓射箭還行,讓他們去玩火槍火炮,計算射角什麼的就太過難爲人了。
多爾袞在全新的天佑軍大量填充了滿人,八旗中剩餘的精銳幾乎被完全抽調一空。只剩下一羣老弱病殘,還有那些來充數的蒙古人和漢人們。漢軍主要是做教授的事情,其主要兵力已經改由滿人們來充當。
還處於起步階段的滿清對於新生事物的接受能力遠遠不是二百多年之後的後代們能夠比擬的。
在生死存亡的巨大壓力壓迫下,滿清權貴們迅速統一了步調,只用了不足一個月的時間就將更加強大的天佑軍給重建了起來。
軍隊是建立起來了,可是新的問題又來了。同樣參加了寧遠之戰,戰後僥倖逃脫的孟喬芳向多爾袞進言,天佑軍使用的火器根本無法與那支明軍相提並論。無論是在射程還是威力上,全都有着雲泥之別。他希望可以得到一些那支明軍使用的火器作爲樣本來仿造。
此外還有一點,滿清這裡有許多擄掠來的工匠,生產出東西來沒有問題。但是,他們缺乏建造火槍的鐵料還有鑄造火炮的銅料!
這下所有的事情全都彙集到一起了。生活物資,明軍使用的火器樣本,建造火器用的物料等等。甚至還有滿清權貴們急需的,京師裡坊出產的那些奢侈品。
想要得到這些東西,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依靠這些走私商人們。多爾袞咬着牙從各旗和宮中籌集了一筆鉅額款項,給這些走私商人們下了一筆天價訂單。開出的價格非常非常誘人,誘人到了可以讓人冒着被絞死的風險去做事的地步!
“此事,做與不做全看各位的了。我是沒有意見的。”喬老爺子垂下了眼瞼,低聲說道。
“做!爲什麼不做!天上掉下來的銀子誰不要?!”滿面紅光的王掌櫃幾乎是吼着出聲。
滿清開出的價格讓這些人根本無法拒絕。可是,相對應的是,這件事情同樣有着巨大的風險!
生活物資什麼的還好說,這種東西有的是。可是那些新軍用的火器哪裡去弄?之前也曾經花費鉅額銀子誘惑過新軍軍士買了幾桿,可是人都沒來得及出城就被拿下,現在腦袋還在城牆上面掛着呢!
至於銅料鐵料的,數量太多,重量也大。小路根本出不去,唯一的出路就是走城關。可是現在長城邊上的所有城關都被新軍接手了,別說這些浩浩蕩蕩的運輸隊伍了,單人匹馬都過不去!
“幹了!”李東家的眼睛都變紅了。想到滿清開出的價格,他的心都在燃燒着。風險再大也值得!
“看朝廷的樣子,估計開了春之後就會北伐建虜。咱們的生意就要斷了。”喬老爺子的話讓在座的所有人全都皺起了眉頭。
寧遠之戰的瘋狂戰果他們也都知道。以此時朝廷強大的軍力,只要開春之後北上攻打建虜。那滿清幾乎沒有任何取勝的可能。
等到滿清敗亡之後,他們這些做走私生意的人還能和誰去做生意?那些窮到衣服都穿不起的蒙古牧民們?
這個屋裡的人全都是人精。喬老爺子的潛臺詞他們都聽出來了。這單生意要做,還要做最大的一次。(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