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走開快走開!你這個該死的東西,嘴脣都快碰到我的嘴脣了,敢佔我便宜,看我以後怎麼收拾你!桑宛凝被撲面而來的酒氣薰得屏住呼吸,惡狠狠地瞪一眼那雙醉眼迷離的眼睛,同時心裡又在沒出息地想,要是今天晚上這一劫命中註定逃不過的話,被他買了去總要好過其他那些不是臉上正在施工當中,就是災後重建的老男人買了去,至少他的臉看起來還算湊合。
“是不是,唐公子您等會兒多出點銀兩抱得美人歸,不就知道了嗎?”蓮阿姐拿手帕輕掩嘴角,幅度誇張地一扭腰,桑宛凝經不住在心裡暗暗佩服她,這樣一個虎背熊腰的身材,居然也敢裝風情萬種,“我們落雁樓從不哄擡物價,只不過這個小鳳仙姑娘的絕世容貌諸位也看到了!大家都乾脆點,跳樓價五十兩!”
“五十五兩!”
“我出六十兩!”
“七十兩!”
蓮阿姐的話剛落音,整個大廳就被一片熱火朝天不甘落後的競價聲擡了起來,最後這筆交易以兩百兩成交。拍得桑宛凝的那個男人不止醜,而且是奇醜無比,最讓桑宛凝恨不得咬舌自盡的是,他居然還是個鷹鉤鼻子外國人!
這些天殺的嫖客,真他大爺地忒沒有愛國之心了!泡妞這種事怎麼能輸給一個洋鬼子呢!?
被她桑宛凝寄予厚望的那位什麼糖公子更是可惡,在價碼加到一百兩的時候,來了個小廝模樣的人附到他耳邊說了句什麼話,然後他就在桑宛凝絕望的目光中,頭也不回地跟着來人出去了。
“小鳳仙小姐,在牀上你是喜歡西式的還是中式的?”在這句全部聲調均爲第二聲的話之後,桑宛凝被那個奇醜無比一臉色相的鷹鉤鼻子,喘着粗氣,橫抱着放到了特意爲花展準備的雕花大牀之上。
“No!Sir,pleasewaitamoment----!”桑宛凝連忙用鷹鉤鼻子的家鄉話和他套交情。
“哇哦!太好了!原來你會講洋文?那我們等會在牀上溝通起來就不會有困難了!落雁樓的姑娘就是good!”不等桑宛凝說完,還是聲調全部爲第二聲的蹩腳中文之後,鷹鉤鼻子欣喜地脫掉了衣服,連同手裡的槍一起放到了桌上,餓狼捕食般撲了上去,“Sweety!I'mcoming!”
“不要!不要啊!救命啊!嗚嗚 ̄ ̄”一聞到鷹鉤鼻子散發着洋蔥味的嘴巴慢慢向她湊了過來,桑宛凝的眼淚就嘩啦啦地掉了下來,閉着眼睛絕望地嚎啕大哭,肝腸寸斷地哭了一會兒,不見趴在她身上的鷹鉤鼻子有下一步動靜,睜開眼睛看了看,立刻嚇得大叫,“啊 ̄ ̄!怎麼死----”
“要是不想被人扒光了參觀的話,就最好閉上你的嘴!”摩栝臉上月牙形的面具在燭光下泛着清冷的光,略微皺眉一沉吟,他的手指以與景妍幾乎相同的手法迅速點過桑宛凝的幾處穴位,然後看也不看一眼呆若木雞愣愣地看着他的桑宛凝,轉身向洞開着的窗口走去。
“喂!你等等我呀!”桑宛凝立刻反應了過來,跳過牀上那具被一隻飛刀正中心臟的無頭屍體,追着他一起從窗口跳出,到了城門外的小樹林裡,“喂!你別走這麼快呀!等等我嘛!喂!你是怎麼知道我在那裡的呀?我還沒謝謝你的救命之恩呢!”
“你用不着謝我,因爲我本來就不是去救你的。”冷冰冰的句子從摩栝口中沒有一絲溫度地吐出,桑宛凝在他冷漠而疏遠的目光中,笑容僵在臉上,尷尬地愣在了原地。
“那你怎麼會----”目光一轉,看到了他手上拎着的那個木匣子,桑宛凝立刻明白了過來,嘴角扯起一絲冷笑,“人人都說你是江洋大盜,原來你是一個專門偷人腦袋的殺人兇手-----這個人的頭可以讓你掙多少錢?說起來,這裡面應該也還有我一份功勞吧?要不是我,他未必會那麼快就扔下手裡寸步不離的槍,而你要想得手,恐怕也沒有這麼容易吧?”
“我早就說過,我們之間不過是欠債還錢欠命還命的關係而已,你幫我除去了James手裡的槍,我保住了你的清白,我們誰也不欠誰。”將裝有鷹鉤鼻子人頭的木匣子塞進一個樹洞之中,摩栝轉過身更冷地說,“我勸你最好還是不要再留在鄆林縣,因爲我不希望以後再看到你。”
“哦?是嗎?”桑宛凝冷笑,不動聲色地在黑暗中摸出了胸衣夾層裡的匕首,“那麼王老栓的那條命呢?怎麼算?”
一眼看到桑宛凝披着朝霞滿面塵土地出現在院子門口,孔老伯和孔大娘趕緊放下了手裡的活計,又是驚喜又是着急地迎了上去。
“哎呀!阿凝姑娘,你可回來了!昨天夜裡是上你哪個姑姑家去了?你不是說你在這裡沒有親戚嗎?呀!你這臉是怎麼回事啊?”一見面,孔大娘立刻關切地問長問短,這時才注意到桑宛凝臉上青腫的傷痕。
“沒事,大娘!這山路不好走,不小心摔得!”桑宛凝勉強笑笑,擦了把臉,接過孔老伯端出來的一碗饅頭,疲憊地往身旁的椅子上一坐,狼吞虎嚥地吃了起來。
“慢點吃慢點吃!鍋裡還有呢,千萬別噎着!老頭子,快去給阿凝姑娘倒碗水!”孔大娘在一旁不停地囑咐她,見桑宛凝在頭也不擡地吃了三個饅頭之後,終於停了停要水喝,試探着小聲問,“阿凝姑娘,我拜託你辦得那事-----”
“大娘您放心吧!妥了!以後你想一天去幾次鄆林城就去幾次,那些人不敢再來尋你麻煩地!”落雁樓剛剛發生了命案,夠焱幫那羣人焦頭爛額一陣子了,哪還會有那閒工夫來尋這一個不相干的老太太的麻煩?桑宛凝抹一抹嘴,忽然想起了什麼,立刻問,“大娘,孔千寒在家嗎?”
“妥了就好!妥了就好!難爲阿凝姑娘了!”孔大娘喜不自勝地點點頭,手一擡,“寒兒他今天不用去教書,正在屋裡睡覺呢!阿凝姑娘你找他有什麼--咦,什麼事這麼急?竟連饅頭都不吃了?”
奇怪地多看了兩眼桑宛凝一陣風一樣向孔千寒房間走去的背影,孔大娘自言自語地重新坐下,幫着孔老伯編織竹簍。
“孔千寒,你這隻縮頭烏龜!你給我爬出來!哇呀呀 ̄ ̄ ̄”桑宛凝大力一腳想要踹門而進,原本關得好好的門卻先自動開了,失去重心的桑宛凝立刻摔了個四腳朝天。
“啊欠 ̄ ̄叫我幹嗎?什麼事?”孔千寒一手扶着門框,一手掩着嘴哈欠連連,不耐煩地瞪一眼齜牙咧嘴從地上爬起來的桑宛凝,甕聲甕氣地問。
“什麼事?”桑宛凝分明從他的指縫裡看到了脣角的竊笑,更加怒不可竭,“你還敢來問我什麼事?你知不知道我昨天被那些人抓去,在妓院裡差點就失身了?虧你還有臉回來跟大伯大娘說我是到什麼姑姑家做客去了!有做客做得這樣鼻青臉腫地回來的嗎?”
“所以說嘛,你有手有腳,當時爲什麼不跑?”孔千寒不以爲然地翻個白眼,漫不經心地瞥一眼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桑宛凝,轉過身走到牀邊懶洋洋地躺下,“還有什麼事嗎?要是沒事的話,勞駕你給我把門關上,多謝!”
“孔千寒,我桑宛凝活了二十幾年,真的是從未見過比你還要討厭的男人!”氣得說不出話來的桑宛凝,倒吸了一口惡氣,握着拳頭在門口站了片刻,咬一咬下脣,憤憤地轉身就走。
“哎呀,真是巧了!”孔千寒在她身後不緊不慢地說,“我也正想說我孔千寒活了二十幾歲,還是第一次看到你這樣臉皮厚的女子,居然在一個不認識的人家裡白吃白喝白睡,賴着就不走了!我說桑宛凝,你到底打算什麼時候才搬走?我就搞不懂了,我們鄆林縣有什麼好,你非得死乞白賴地在這待下去?”
“你放心,我不會一直賴在你家裡看你這副臭臉的!一找到工作,我馬上就會搬走!”桑宛凝咬着牙,緩緩地回過頭,“至於這鄆林縣,大得很,我以後想在哪待着就在哪待着,想待多久就待多久,你個死秀才管不着!”
“你----”門‘砰’地一聲被甩上了,將孔千寒的惱怒和沒有說完的話關在了門裡面。
吃午飯的時候,孔千寒和桑宛凝兩個人誰也不正眼瞧誰,誰也不理誰,悶悶地坐着扒飯,孔大娘和孔老伯在一旁有一搭沒一搭地說着話。
“咦,阿凝姑娘,你怎麼就不吃了?”見桑宛凝才吃了一碗飯就放下了碗筷,孔老伯奇怪地問。
“是啊,阿凝姑娘,鍋裡還有呢!你千萬別客氣!”孔大娘也在一旁勸。
“我已經吃飽了。”桑宛凝站了起來,向孔老伯和孔大娘不自然地咧嘴笑笑,“大伯,大娘,你們慢慢吃,我還有事要出去一趟,先走了!”
“咦,這丫頭是怎麼了?怎麼好像有點不高興啊?”孔大娘和孔老伯從桑宛凝的背影上收回視線,一頭霧水地面面相覷,孔大娘推推一旁悶不吭聲的孔千寒,“寒兒,你快點吃,吃完陪阿凝姑娘一起出去!快去呀!還磨蹭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