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芩心中十分鬱悶。
她就是熬夜看了一本小說而已。
沒想到竟然就這樣猝死穿越了。
還穿越的是個無史可考的架空王朝,更是處在一個鳥不拉屎的荒僻小縣。
想到自己辛苦考取的博士學位,和主治醫師的職位,以及自己在市中醫院裡耐心經營的人際關係,全部都付之一炬。
張芩就心痛的想要再死一次。
好在,聊以慰藉的是,她穿越後的身份,也是一名中醫。
是個街邊醫館的醫三代,年紀只有十六歲,還處在學習階段,年輕稚嫩的能掐出水來。
嘆出一口氣,張芩估量藥水煮的差不多了,便用柴房的火鉗掏出了爐子裡多餘的炭。
拿出一個陶碗,張芩從銅鍋裡盛出了深褐色的藥湯。
苦澀的藥味一時間縈滿了整個煎藥房,張芩聞到這樣熟悉的中藥味,卻只覺得安心。
這藥,是給她如今的便宜老爹喝的。
在她猝死穿越復活原主屍體的當天,她老爹也被醫鬧的患者家屬打的輕度腦震盪了。
捧着陶碗,張芩緩步走進醫館內院東廂房中。
房間裡,張若陽躺在矮塌上面昏睡不醒,他臉色很是蒼白,額頭上淌着冷汗,口中不時發出囈語。
張若陽妻子張王氏守在塌邊,一邊給丈夫擦拭汗水,一邊小聲哭泣。
張芩把藥碗輕放在桌上,感覺到屋子裡哀悽的氣氛。
或許是原身的記憶和情緒影響,張芩對面前這對中年夫婦,是有感情的。
緩步走到張王氏身旁,張芩低聲安慰:“娘,不要哭了,扶爹起來喝藥吧。”
張王氏擦了擦眼淚,這兩天都沒好生合過眼的她,面容很是憔悴,嘴脣都乾裂了。
“我那天都勸過他了,讓他不要救,不要治,他非是不聽我的,現在好了,被人打成了這個樣子。”
張若陽被打的躺在牀上的原因,是因爲醫鬧。
三天前,張家醫館內來了一個,被縣城多家醫館拒診的病人。
那病人年紀已經六十好幾了,在古代本就是屬於天命之年,又病重垂危。
大夫們一看就知道,那病人基本是半隻腳踏進了鬼門關,能挽救回來的機率,最多不過一成。
所以都拒絕了收治。
可張若陽卻頂不住那病患兒子的苦苦哀求,心生惻隱,收治了下來。
那病人當時是冷汗淋漓,氣息奄奄,四肢厥冷,面色萎黃,二便失禁,神識昏糊認不得人。
只有心跳未停,一息尚存。
爲了救人,張若陽用了自己研究多日的方子,破格重用了一兩生附子,自己試藥之後,對其父親急投了四逆加人蔘附子湯。
武火急煎,隨煎隨服。當晚就頻頻喂服藥湯,給病人李老叟喂下了半服藥劑。
只可惜,張若陽只注意到了局部的心衰,未曾着眼整體。忽視了垂死之人全身衰竭的全局。
李老叟終究還是五臟六腑陰陽氣血散失。不治身亡了。
李老叟嚥氣後,送他過來的他兒子李大牛,拿不出診費。
張若陽還答應了李大牛暫緩藥費。
可誰知,第二天,李大牛卻來醫館鬧事了。
不僅將他爹的屍體,擺在了醫館門前,阻礙張家醫館病人的進出。
還對着街坊鄰里說,張若陽用附子毒死了他的父親。
他要報官讓張若陽下獄問斬。以命抵命。
張若陽和幾個交好的大夫與之理論,卻被李大牛帶來的村民閒漢毆打,導致重傷昏厥。
原身張芩在那時候上前阻攔,被人推搡撞到櫃檯,當場失了性命。
幸好與張家交好的坊間里長及時阻攔勸說,李大牛纔沒有繼續鬧事,悻悻退去。
只是如今張家的醫館大堂被打砸了個稀爛。坊間更是輿論沸起。
張家醫館的聲譽也受損嚴重。
曾經忙碌擁擠的醫館,現在門庭冷落,行人避之不及。
勉強打起精神,張芩打算再安慰母親幾句,卻聽到張若陽在牀上嗆咳了一聲,忙和張王氏,一起低頭看去。
張若陽翻身欲嘔,張芩遞去痰盂。張王氏輕撫張若陽的背脊,看着張若陽吐出了一灘酸水。
張若陽吐完之後,躺在牀上緩了緩氣息。腦袋的暈眩疼痛好上一些了。便立即中氣十足的罵了一聲粗鄙之語。
張王氏嗔怪的輕拍他:“女兒還在呢,說的什麼話。”
張若陽心中怨火沸騰:“那青皮,之前他推他爹來時,我明明已經說清楚了!”
“垂危之人,救回機率不過一成。更明說了我開的藥方,藥性兇猛。他當時明明答應的好好的,之後卻反口不提!”
說完這句,張若陽喘着氣,臉色漲紅。
張芩見此,微微蹙眉,她爹現在本就身體不適,哪裡能這樣大動肝火,“爹,情緒不要這樣急躁,先不要想這件事情了,影響身體。”
張若陽緩了口氣,語氣低落下來:“我哪能不想這件事,只是現在還能有什麼辦法,哪怕我渾身長嘴的跟人解釋。又有誰會信我。”
張芩心知此事背後可能不簡單,但她不想讓病中的父親再爲此事傷神。
只溫聲說道:“爹,我相信你。我和娘會給你洗去冤屈的。先來把這個藥喝了。鍋裡還煨了雞絲粥。”
張若陽苦澀一笑,對張芩的話沒報什麼期待。只以爲是女兒在安慰自己。倒也確實感到欣慰,心裡好受了一些。
照顧着父親喝完藥,張芩收拾藥碗,卻聽到廚娘李婆子在院子裡大喊:“夫人,那李大牛又來了,在醫館門前鬧事呢!”
張芩臉色頓時一寒,眼神陡然冷了下來。
真是欺人太甚!
她爹都已經被打的臥牀不起了,這潑皮竟還要再欺上門來羞辱。
而且推搡之間殺死原身的,不也是這李大牛麼!她都還沒來得及過去算賬,這人竟然自己來了。
張芩把藥碗放在桌上,撩起簾子出了房間。
穿着男子服飾,深衣長衫的她身姿挺拔,面容清冷俊秀。端端是一個翩翩美少年。
只是額頭上還有未痊癒的傷疤,神色也十分冰冷凝肅,沖淡了她原本的俊秀,看起來無端讓人心生害怕,“李婆婆,我這就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