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森想對沈婉竹下手,是因爲神醫祈願。
祈願是個沒有弱點的人,他曾以遊醫身份遊走四國,結識了許多達官顯貴,而因他醫術超絕妙手回春,這些年爲那些貴人治病也積攢下不少家業。甚至有人私下稱他富可敵國。
但神醫看似溫和,實則薄情。至少在於森看來,他前一秒與人以兄弟相稱,可後一秒就算那人慘死在他面前他也未必理會。這人就像一潭深水,很難摸清楚他身前。
於森早年仗着一身飼養毒蟲的本事,私底下接一些黑活,神醫行事隨心,救與不救全在他一念之間。這任性的性子曾爲他樹敵。
所以某一次,一位貴人想求神醫出手相救,但神醫看那人不太順眼,就沒答應。那人因此懷恨在心,僱傭號稱蟲師的於森對付祈神醫。
豈料神醫住處如銅牆鐵壁,早已佈下天羅地網,於森當場被捕。
他還記得,那一日他落入神醫手中,神醫從他身上搜出毒蟲,瞳眸一垂,薄脣彎出一抹很淺的笑容。
“毒蟲?有點意思。”他像是來了幾分興趣,隨意吩咐道:“將他綁了,讓他嚐嚐他自己這些手段。”
後續於森作繭自縛,被他自己飼養的毒蟲咬的生不如死,整整一夜,他經歷了慘無人道的折磨。第二日神醫的人發現他癱在地上杳無聲息,以爲他已經死了,但其實他還吊着半口氣。
神醫涼薄地說:“行了,處理乾淨,莫要讓他髒了我的地方。”
就這樣,於森被拋屍亂葬崗。他掙扎着活過來,可也從那往後,他臉上佈滿了難以根治的毒瘡,並且因此恨上了神醫。
他一直在打聽神醫的事情,直至偶然得知沈婉竹的存在。沈婉竹在京外養病,神醫曾出入她的房間,甚至曾在她的屋裡度過夜。
從那時開始,於森看見報仇的希望。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除了沈婉竹外,再也沒聽說神醫與哪個女人密切交往過,這意味着沈婉竹在神醫心中的地位很特殊,而只要他拿下了沈婉竹,就等於拿下了神醫。
“呼……”
從這些回憶中回神,於森沉沉地吐出一口氣。“我蟄伏這麼久,就是爲了讓那祈願痛不欲生!只是……也算是巧了。”
於森想起來到京城後,曾聽說神醫祈願屢次出面維護沈青雉,他嘲諷道:“看來他還是個風流種,有了妹妹之後,竟然還勾搭上姐姐……呵,這侯府也算是倒黴。”
今日恰好侯府姐妹一起外出,機不可失,失不再來,於森幾乎未加猶豫,就下定決心要動手。
……
侯府馬車停在一家裁縫鋪子外,姐妹二人一起下了馬車。
沈青雉財大氣粗,在鋪子裡逛了逛,挑了幾匹上好的布料,侯府一人一匹,不單有她自己的、楚傾玄的,甚至還有老夫人、武安侯、媚姨娘,乃至於庶長子大哥,庶弟沈軒宇,以及庶妹,沈婉竹。
沈婉竹眼睛亮的像是能發光,“長姐真好。”
她抱着沈青雉爲她挑選的布匹,愛惜地摸了一下又一下,眼睛笑得成了彎月牙兒。
沈青雉失笑:“你可還有其他想要的?若是有,那就一起買了。”
沈婉竹眼珠轉轉,“可是……可是我帶的銀子不太夠。”
沈青雉一眼看穿她的小心思,差點沒笑噴。
“儘管買就是,我幫你付賬。”
“長姐……”沈婉竹越發依戀地望着她。
接着,姐妹二人又挑了幾件成衣,沈婉竹指着一件桃紅色的衣裳說:“長姐不妨試試這個,我覺得這顏色好看,長姐穿上肯定漂亮。”
沈婉竹眼光不錯,沈青雉眉梢一挑,接過成衣,在身上比量一下,“那我去裡頭試穿,你再看看,自己也多買幾件。”
“好。”沈婉竹乖巧迎着。
鋪子裡頭有個小隔間,沈青雉除下鞋襪,換上妹妹幫她挑選的桃紅色長裙。
她拎着裙子兩頭,低頭打量了幾眼,這顏色果然很豔,襯得她白裡透紅,顯得膚色極好。
就在這時……“咚!”
外頭傳出一聲悶響,沈青雉眉心一擰。
“婉竹?”
她從隔間走出,一抹黑影衝了過來。她長袖一捲,打掉那個東西,才發現是一隻黑色飛蛾。
再定睛看向前方,沈婉竹昏迷在地,一名穿着黑衣斗篷的男子正想扛起沈婉竹,店鋪裡的掌櫃、夥計,還有姐妹二人從侯府帶出來的丫鬟侍衛,全部躺了一地……
“於森!??”
沈青雉認出那個斗篷人,於森一愣,這侯府的大小姐爲何認識自己?
上一回在沉香寺,沈青雉女扮男裝又易容,因此於森並不知,昔日讓他吃過一記敗仗的‘少年’便是沈青雉。
“放開她!”沈青雉一步踏出,同時甩手一鞭,那鞭子抽的又兇有狠。
於森一驚,他本來是想利用飛蛾放倒衆人後,將姐妹倆一起帶走。可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沈青雉的鞭子叫他震撼,他咬了咬牙,突然撈起沈婉竹迅速往外衝,同時甩手拋出個罐子。
砰——!
當罐子雜碎在地面,無數毒蟻爬了出來。
“該死!”
沈青雉臉色鐵青,這些毒蟻是用來牽制她的,若她不管,店鋪的掌櫃夥計,還有侯府侍衛等人,解藥因毒蟻必死無疑。
她臉色鐵青至極。
“青雉?”就在這時,外面傳來一匹壯馬嘶律律的聲音,竟然是晉王世子韓愈寧。
“這是怎麼了?”
沈青雉摸出一隻藥包,揚手灑下雪白細膩的粉末,這粉末不傷活人,像是專門用來對付毒物的,是毒物的剋星,那些毒蟻在吸入粉末後,竟然迅速躺屍。
“寧哥,快,追!婉竹被人擄走了!”
解決了這邊的事情,沈青雉一步竄上前,紅衣蹁躚,迅速落在馬背上。
韓愈寧瞳孔一縮,他渾身繃緊到極致。“婉竹……婉兒?”
就連臉色都白了許多,他突然夾緊馬腹,“駕——!”
沈青雉坐在他身後,狂風在二人耳邊呼嘯,她察覺韓愈寧方纔的異樣,心裡有個念頭一閃而逝……
而另一頭,於森已扛着沈婉竹利用輕功飛檐走壁,他幾個跳躍衝向城門。
卻沒發現,本該昏迷的沈婉竹睫毛一顫,她徐徐地睜開眼,眼底竟一片凜冽的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