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那個名叫寒楓的少年爲首,那些少年男女本是一臉冰冷殺意,但突然間,他們身形一頓,彷彿被集體點穴,身形僵在了原地。
然後撲通撲通,一個個昏迷在地上。
沈青雉錯愕。
“刀下留人!”
孿生子溫情溫玉跌跌撞撞地跑過來,他們有點害怕沈青雉。
寒楓有多厲害,他們兄弟很清楚。在賭坊衆多爪牙中,寒楓天資之優異,也就只有當年叛變的寒七十三能比擬。至於其他人,要差這兩人一大截兒。
可之前,不說沈青雉曾大開殺戒,單單她與寒楓打鬥時不落下風,就足以叫小哥倆忌憚。
但兩人仍是壯起膽子說:“姑娘,還請您手下留情!”
沈青雉本就沒打算對這些少年男女趕盡殺絕。這可能是因爲想到沈軒宇,而這些孩子是和軒宇一樣的可憐人。她收起刀,看向楚傾玄那邊。
好傢伙!搭眼一瞅,首先看見楚傾玄手裡拿着一條血淋淋的斷臂,嚇得她眼皮子一跳。可回頭看看自己這邊的屍山血海,她好像也沒資格吐槽什麼。她一臉訕訕。
“夫君,怎麼回事?”她走向楚傾玄。
楚傾玄讓她看老人的斷臂:“是千絲蠱,這是巫山毒門的把戲。”
提起巫山毒門,他語氣比平時更冷了幾分。沈青雉猜,他沒準和巫山一脈有恩怨。
“又是巫山?”八皇子找來巫山毒醫葉衣月,而葉衣月曾派人暗殺她和沈軒宇,她也是因此墜崖的。這些事竟然連在了一起。
此時,溫情溫玉兄弟倆查看那些少年男女的傷勢,發現傷的雖重,但並未危及性命。小哥倆對視一眼。
哥哥溫情咬了咬牙,他看出來了,沈青雉沒下死手,原來她之前與人過招留有很大餘地。
“姑娘!”溫情衝過來,咚的一聲跪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一個頭。
“姑娘,小人溫情,能看出您很是不凡。雖不知您今夜緣何之故血洗賭坊,但小人求您,幫幫我們!”
溫情在賭,賭這位姑娘的善念,賭她並非大奸大惡。而她既然敢大鬧賭坊,她肯定有所倚仗。
至於他們這些人……溫情瞥眼賭坊的主事人,老人被楚傾玄砍斷一臂後,已因失血過多昏了過去。
發生了這種事,若上頭追究下來,他們這些人怕是很難活命。所以他不得不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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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青雉看過來,“你倒是聰明。”
這小子分明是想抱大腿,而且看這意思,似乎還帶了不少‘拖油瓶’?
她看向那些已經昏迷的少男少女。
這爛攤子到底要不要接?
突然想起沈軒宇,心裡興起了猶豫。
……
已是夜半三更。
屋裡點着一盞油燈,牀上的少年臉色煞白,他似乎做了場噩夢。
“七十三,從今往後,你就是寒七十三!”
“你們這些人不過是大人養的狗而已,這狗若是聽話,便賞你們一口飯吃,可若是頑劣難馴,那不如宰了再換一條好狗!”
鞭子、辱罵,拳打腳踢,忍飢挨餓,天寒地凍……那是很多年前的事情。
沈軒宇突然驚醒,他粗重地喘息了兩聲,下意識看向牀邊。他睡着之前,長姐坐在牀邊守着他,可如今長姐不見了。他突然感覺好冷,這寒意像是滲進了骨子裡。
後知後覺,發現自己手裡抓着一個小木人,這是長姐送給他的。只要拿着這木人,他心裡就能安定下來,像是驚慌的神魂被鎮住了一樣。
“長姐……”沈軒宇緊緊地抓着小木人,他翻身下牀,他很沒有安全感,匆匆穿上雪白的靴子,身形像是一陣風,一眨眼就刮出了房間,沒驚動任何人。
他來到沈青雉屋裡,卻發現屋裡沒人,就連被褥都整整齊齊,一看就知道沒人睡過。
“長姐?”他懵了懵,臉色更白了,眼神茫然了許久。
半晌,沈軒宇才緊緊地抱着長姐送給他的小木人,順着屏風滑下身體,抱着膝蓋將他自己蜷縮成小小的一團兒。
……
沈青雉回來時,疲倦得很。回城走的是密道,之後又乘坐馬車。等抵達侯府時,她已經困的眼皮直打架。
“夫君?”
“……嗯。”
“今晚謝謝你。”這算不算一場恩惠呢?因爲他,因爲出了口惡氣,在賭坊宣泄了一場,她心情好了不少,心頭烏雲全散開了。
楚傾玄瞥她一眼,沒說什麼。但看着她的黑眼圈,他捻了捻自己的指尖。她那黑眼圈讓他感覺礙眼,想爲她抹去。
沈青雉說:“你是不是又生氣了?我先聲明,我道謝不是跟你客氣,是因爲我除了道謝,不知道該怎樣才能更好地表達我對你的感激。”
“我沒生氣。”他皺着眉,她到底哪隻眼睛看見他在生氣?難道他長了一張看起來像是愛生氣的臉?
沈青雉失笑:“夜深了,你快回去休息吧,等明天我好好給你露一手,讓你嚐嚐我手藝。”
楚傾玄:“…………”
這纔想起,他好像挺長時間沒吃過她親手烹飪的飯菜了。還真有點想念。
兩人分別回屋。沈青雉進門時揉了揉眼,突然察覺不對。
“屋裡有人?”忙快走兩步,最近亂七八糟的事情發生太多,她以爲又有人派來刺客想殺她。結果等她繞過屏風,手已經摸上了刀鞘,卻突然一呆。
“軒宇?”
被這孩子嚇了一大跳,怎麼窩在她屋裡,還可憐巴巴的蜷成了一小團?
沈軒宇睡得正迷糊,聽見她出聲,他一激靈,就連忙睜開眼。
“長姐……”他紅着眼睛,像個小粘人包似的,起身朝沈青雉蹭了過來。
沈青雉揉揉他的頭,“怎麼了?大半夜的,你怎麼不在房裡好好睡覺,反而跑到我這兒來?”
“長姐……”
沈軒宇說不出其他話,就只是像只狗崽子似乎的,一聲聲地喊着、喚着,腦袋直往沈青雉的肩上蹭,粘人的不行。
沈青雉失笑,“好了好了,我在呢。”
她嘆了一聲,若有所思:“正好你醒了,不然這樣吧,咱倆聊會兒天!”
她看出沈軒宇的不安,笑着牽起他的手,姐弟倆坐在外間的長榻上。
沈青雉喊來丫鬟,讓人送一些糕點過來。
她挑了幾個風趣幽默的段子,那些小故事經她一講,逗的人想笑,沈軒宇漸漸放鬆下來,聽的入迷。
直至天快亮時。
丫鬟捧來一張毯子,“大小姐,真不用叫醒二少爺?”
“沒事,讓他睡吧。”沈青雉哈欠連天,她早就困了,但軒宇之前那樣子……害,自己的弟弟,當然得自己寵了。
“可是……”丫鬟瞄她一眼,心說男女七歲不同席,哪怕是親姐弟,可畢竟男女大防呀。
“大小姐,二少爺這……不合禮法。他睡在您的屋子裡,萬一傳出去,恐怕……”恐怕會影響大小姐的名聲。雖說大小姐本就聲名狼藉,但這種事畢竟不好聽。
沈青雉無語。
“哎!!!”
這個世界可真難,但也確實該注意。不然……她不懼流言蜚語,卻不願自己的弟弟成爲別人茶餘飯後的談資。
……
黎明將至時,天色魚肚白。
楚傾玄和衣而眠,他睡得很淺。
當聽見房門外傳來的腳步聲,他幾乎立即清醒,眼底一片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