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雉,醒一醒,醒一醒?”
有人在喊她,可她睜不開眼。摔下懸崖時,嘰裡咕嚕的順着懸崖石壁往下滾,她曾撞傷頭,此刻昏昏沉沉。
男人將她攔腰抱起,她聽見咻地一聲,彷彿一顆信號彈升空,在天上炸開大片的煙火。
綿軟無力地靠在男人懷裡,他似乎出了許多汗,衣服都有些潮了,聽呼吸似乎有些喘。
沈青雉渾渾噩噩,沒多久就沒了意識。
雨聲淅淅瀝瀝,清早天空陰沉。
“呃……”好冷,又冷又疼,身上潮溼。
沈青雉哆哆嗦嗦地睜開眼。
突然間,一隻冰冷的手捂住她的嘴。她一僵,立馬清醒過來。
男人的胸膛緊緊貼住她後背,他們兩個似乎藏在狹小的山洞裡,洞外擋着藤蔓和枯草,隱隱有腳步聲從外面傳來。
沈青雉懸起一顆心,這什麼情況?
僵硬回頭,看見楚傾玄的臉色有些蒼白,不知是汗還是雨,順着他優雅俊美的面容流淌而下,他屏息凝神,警惕觀察山洞外面。
而他沉穩的心跳筆直傳遞而來,驀地,沈青雉臉上一燙。
“該死,大人交代咱們的事情竟出了這種紕漏,生要見人死要見屍,否則咱們沒法向大人交代。”
“葉七,你昨日出手太快,直接將她打下懸崖,若不是如此,咱們也不必如此麻煩。”
“多說無益!楚傾玄那醜八怪,他到底是怎麼回事?昨兒半夜他發射信號彈通知侯府,咱們也趕了過來,可那廢物之前不是一直坐輪椅嗎?”
“我還以爲他是殘廢,結果他竟帶着沈青雉,像只耗子似的逃了一整夜!”
“繼續搜,沈青雉重傷,他體力不支,帶着沈青雉肯定逃不了多遠。”
這山洞隱蔽性極好,那些黑衣人並未注意這邊,直至他們的腳步聲漸行漸遠,山洞裡,楚傾玄鬆了口氣,拿下之前一直捂住沈青雉的手,按着他自己的腹部,忍着疼悶哼了一聲。
沈青雉回頭一看,才發現他身上出現許多傷痕,腹部插着一把古銅色匕首,手臂上捱了一劍,那些血跡溼透他白衣,叫人看着觸目驚心。
聯想黑衣人之前那些話,她呆滯了一瞬,才反應過來。是他救了她!
之前一整夜,他帶着自己逃命,恐怕這些傷就是那時受的。
“你……”
“你……”
兩人一起開口,又一起住嘴。
楚傾玄蹙了蹙眉,才沙啞地說:“你的手和腿,我已經幫你看過了。手臂是脫臼傷,但腿傷有些嚴重。”
說完,他收回視線,抿脣拔出腹部匕首,解開腰帶,白衣散開,胸膛直腹部露了出來。
他是穿衣顯瘦脫衣有肉的類型,強壯的胸肌,八塊腹肌,線條優雅,單看他俊美優雅的外表,明明更像文弱的書生,很難想象他竟擁有這麼健美的體魄。
他拿出一瓶藥粉灑在傷口上,又從白衣撕下一條當繃帶。等處理好腹部的傷口,一擡頭,才發現她正目不轉睛地看着他。
楚傾玄愣了下,耳根子一熱,匆匆攏好他自己的衣服,重新綁上了腰帶。
他抿着嘴別開頭,一臉不自在。
“……謝謝。”沈青雉輕輕地說。
她抓了抓臉頰,又咽了咽嗓子。真不怪她,他之前衣衫輕解的樣子實在誘人。而且她本就對他起了一些曖昧心思,剛纔看見的……害!身材真是太不錯了!
楚傾玄一言不發,山洞裡氣氛尷尬。直至沈青雉身形一晃,餘光一直分神注意她的楚傾玄連忙伸手,她軟綿綿地靠在她臂彎中。
她很燙。
楚傾玄憂心忡忡,輕輕碰了一下她額頭,又迅速收手。
“你之前墜下懸崖,昨晚後半夜又開始下雨,恐怕是……”因外傷,再加上淋雨,才發了高燒。
沈青雉腦子有點糊塗,但這一刻靠在他懷裡,不願起來。
可能人一生病就容易脆弱,而且甭看她燒得厲害,但骨子裡冷的直哆嗦,牙關直打顫。而他身上很暖和,他是溼冷山洞中唯一的熱源。
發現她身體在發抖,楚傾玄沉默許久,才面無表情地收緊了臂彎,將她緊緊地抱在懷裡。
他脖子變成粉色,緋紅熱氣爬上了耳根,整張臉都酡紅起來,那臉上溫度恐怕比正在發燒的沈青雉還要燙,卻偏要故作鎮定,強裝冷靜模樣。
沈青雉埋首他懷裡,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嗅着他身上的味道。清苦的中藥香,又像是糅合了一絲清爽沁涼的薄荷,彷彿一壺醇酒,使她熏熏欲醉。
接下來兩人都沒說話,沈青雉越發昏沉,她支撐不住地閉上眼。
昏迷前,她好似聽見他在說——“別睡,沈青雉,睜開眼,不要睡……”
但她撐不住了。
……
再次醒來時,沈青雉睜開眼,發現自己躺在一張黃泥土炕上,老舊的橫木房樑在漏雨,這屋子像水簾洞一樣。
炕頭上擺着幾個用來接雨的盆子,而她身上穿的是一件打着補丁的粗布麻衣。她有點發懵。
“這是……”頭痛欲裂地坐起來,四處環視了一圈,低頭打量自己,險些懷疑自己是不是又穿越了。
吱呀一聲,溼冷的風從外面涌進來。
她循聲一看,發現楚傾玄一副農戶打扮,臉上的面具已經摘了,披散的長髮擋住右半張臉的傷疤,他身上穿的同樣是粗布麻衣。
可那俊美的面容,便是一身清貧也掩不住月華似的高潔。
“這裡是……”她困惑地問。
見她醒來,楚傾玄如釋重負。
“京城十里外的興陽村,你已經昏迷三天了。”
三天前,山洞中,沈青雉昏迷後,體溫持續升高,她像團火一樣。
那些黑衣人故布迷陣,引走侯府下崖搜救的人手,他無法與侯府匯合,只能儘量避開黑衣人,帶着沈青雉一路逃,兜兜轉轉來到這個小村莊。
發現她脣色很淡,燥熱乾裂,他拿起豁口的粗陶被子,幫她倒了一杯水。
“謝謝。”沈青雉接過,不知怎的,就覺得有點彆扭。兩人好像還從未這麼相處過。
她低着頭小口小口地啜飲着白開水。
楚傾玄留意着她,趁她不注意多看了她幾眼,等轉身時,他才無聲地長吁了一口氣。
這三日,他竟久違地體驗了一遍擔驚受怕的感覺。
似乎怕她撐不下來,怕她死,明明從前最恨她的人是他,明明從前他幾乎時時刻刻恨不能弄死沈青雉。可心境竟發生如此之大的轉折。
“那個……”沈青雉偷瞄他背影,發現他身形一僵。
“你應該餓了,稍等一下,我去拿些東西。”
他筆直往外走,沒回頭看她。
沈青雉愣了愣,又仔細琢磨琢磨。
“他竟然救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