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的宮人遠遠看見太子抱着側妃回來,眼中都不由自主地露出震驚之色。
目光彷彿被定住了一般,呆呆地望着,隨即像是意識到自己的失態,連忙低下頭,都不敢再看,心中卻都在暗自驚歎。
側妃真是太受寵了,殿下居然在大庭廣衆之下和側妃如此親密,絲毫不顧及禮儀規矩。
而剛剛從畫眉居出來散步的林妙音正走在另一條小道上,畫眉居和水凝殿隔得近,正巧不經意間遙遙看見太子抱着側妃,急匆匆地往水凝殿方向去。
那日殿下從畫眉居離開後,就不再來過,每日林妙音都只能望着水凝殿燈火通明,時不時傳出歡聲笑語。
她的眼神瞬間黯淡下來,臉上滿是失落。
初入東宮便遭受這般侮辱,但是幸好一同進宮的葉雅琴和沐璃月都不是話多之人,不曾在她面前提起。
可林妙音自己每每想到那日殿下擔憂側妃,毫不猶豫去了水凝殿,心中便只覺得無盡的悲涼。
她還有機會嗎?
側妃一定是故意爲之,在她面前炫耀殿下的寵愛。
她們新人每日都要給太子妃請安,可側妃卻仗着殿下寵愛,隔幾日纔會去,太子妃問起,也只說是殿下體諒她辛苦,免了她的請安。
這般囂張的姿態,殿下卻說那日來畫眉居的宮女並非得到側妃的授意,而是有人陷害側妃,可十幾日來,殿下也不曾查出母后真兇呀。
雖然隱隱有傳出是太子妃故意設局陷害側妃,但是殿下也並沒有太子妃和宮女青雉私下往來的證據,這樣看來,也許只是殿下偏寵側妃,不願讓側妃陷於流言之中,故意爲之。
這些日子,殿下不曾來寵幸她們任何一個,林妙音都不知如何是好,每每想要偶遇殿下,卻也會被安順阻止。
況且,葉雅琴那樣家世高的貴女都隱忍不發,她自然也不能莽撞行事。
林妙音緩緩收回看向太子抱着側妃的視線,輕輕嘆了一口氣。
她總會有機會的,沒有誰的寵愛能長久,她在心中默默安慰自己,眼神重新變得堅定起來。
水凝殿。
君澤辰將人放到牀上,隨後自己坐到一邊,動作輕柔地擡起她的腿放到自己的腿上。
挽起裙襬,露出已經青青紫紫的膝蓋,她本就皮膚白皙,這樣看上去觸目驚心。
妙霞一回來,就告知了林嬤嬤,此時林嬤嬤神色焦急地拿着藥膏走了進來。
君澤辰直接伸手接過藥膏,眼中滿是心疼,眉頭緊緊皺起。
“上次孤不是說過,若是母后召你,派人來告訴孤?”
“今日若不是你的宮女擔心你沒吃藥影響身體的調養,纔來毓德殿告訴孤你被母后召去,難不成你要在坤寧宮跪一個時辰,兩個時辰?”
君澤辰的語氣中帶着恨鐵不成鋼,聲音微微提高,表情嚴肅又帶着幾分惱怒。
“妾只是不想讓皇后娘娘覺得妾仗着殿下的寵愛連她也不放在眼裡,皇后娘娘是殿下最親的人,也許她不喜歡妾,但是妾也要尊敬她。”
蘇婧瑤眼神清澈誠懇,言辭懇切,語氣堅定而又溫柔。
君澤辰不再說話,將藥膏塗抹在她的膝蓋上,動作輕柔。
“母后注重規矩,又十分在意孤的子嗣,所以對於孤只寵幸你一人,纔會不滿,等你懷上孤的子嗣,母后便不會不喜你,所以不用太過擔心。”
君澤辰的聲音低沉而溫和,一邊說着,一邊仔細地塗抹着藥膏。
他了解自己母后,知道母后在意的是什麼,所以也不覺得母后有錯。
是凌悅,去母后跟前挑撥離間!
君澤辰垂下的眸子中暗色涌動,眼神中掠過一縷狠厲。
剛剛重生那會兒,君澤辰對誰是他的皇后,並不在意。
可是剛剛在母后宮中,看見凌悅坐在母后身邊,眼神輕蔑地看着跪在地上的蘇婧瑤,君澤辰心中卻涌起一股無名怒火。
只覺得不該如此!
凌悅她,不配。
既然上輩子的凌悅已經做了一輩子的皇后,這輩子的她也有上輩子的記憶,那君澤辰也沒必要遵守承諾。
在凌悅沒有愈發偏執,犯下大錯前,他得找個時間和凌悅攤牌。
若是凌悅願意離開皇宮,君澤辰可以給她金銀,放她自由,從此天高海闊,任她翱翔。
若是她還執着權勢,君澤辰也不會保她,上輩子如果不是他扛住母后和朝臣的壓力,凌悅根本登不上皇后之位。
即使這輩子她討好母后,可朝臣呢,她無子,只這一條,就不配母儀天下。
而上輩子這個時候的君澤辰,年輕氣盛,又自負不容任何人反抗他,加之對凌悅承諾的看重,便將凌悅捧上了皇后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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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婧瑤膝蓋受了傷後,君澤辰當下直接免了她往後的請安。
至於青雉謀害側妃,誣陷太子妃一事,因青雉確實沒有任何指認太子妃的切實證據,反而被君澤辰發現了其他和淑妃相關的信物,君澤辰怒不可遏,直接賜了青雉白綾,讓其自縊。
至於淑妃,就交給母后處置吧。
了結此事後,君澤辰才踏入坤寧宮給皇后請安。
“兒臣給母后請安。”
君澤辰微微躬身,神色恭謹。
“請安?太子那日抱着側妃離開坤寧宮好生威風,還以爲太子不曾關心過本宮這個母后的身體。”
皇后陰陽怪氣道,臉上滿是不悅,透着絲絲惱怒。
“母后,那日是兒臣錯了,只是兒臣關心側妃身體,一時情急,這才失了分寸。”
君澤辰連忙低頭認錯,態度誠懇。
“那太子今日來所爲何事?”
皇后微微仰頭,神色冷淡地問道。
“兒臣懷疑青雉是淑妃的人,也許還要母后幫忙解決一番。”
君澤辰擡起頭,看着皇后。
皇后聽到淑妃二字,眉頭倏地一蹙,滿臉的凝重。
“淑妃?”
“是,青雉那兒有淑妃的信物,還不止一件,孤懷疑是淑妃授意青雉給側妃下避孕藥物,想讓兒臣無嗣。”
君澤辰神色平靜說出淑妃的目的。
皇后怒不可遏,猛地一拍身旁桌子,發出“啪”的一聲響。
“她大膽!”
皇后眼中射出凌厲寒光。
淑妃還真是不死心,如今陛下身子愈發不好,已經不入後宮,她沒有了寵愛,就想讓太子無嗣,以此拉攏朝臣,扶持端王?
也不看看端王有沒有那個能力!
皇后越想越氣,她最在乎的就是太子的子嗣,這也一直是她的心頭病,平常人家他這個年紀怕是都兒女雙全了。
可他堂堂太子,卻無一兒半女!
“母后彆氣,淑妃和端王不成氣候,如今後宮都在母后的掌控之下,這淑妃便由母后處置。”
君澤辰臉上帶着自信的神色,目光沉穩而堅毅。
他怎麼說也是重生了一回,朝堂上哪些人可用,會發生何事,幾乎都記得清清楚楚。
再加上父皇如今身體越來越不好,政務大多都是他在處理。
朝堂幾乎被他完全掌握,除了幾個頑固的世家大族。
不過等他登基後,遲早都會解決的,君澤辰對於淑妃的行爲只是氣憤她傷了蘇婧瑤。
若不是淑妃下藥,也許她早就懷了他的子嗣,哪裡還會讓母后不喜,他的長子,不管是父皇母后,還是朝堂臣子,還是天下百姓,會在萬衆矚目下,被所有人期待着降生。
而她也會因此得到榮耀。
皇后看着似乎愈發成熟堅毅的太子,總覺得有些恍惚,太子時不時的氣勢和威嚴比當初正值壯年的陛下還要濃厚。
她怎麼記得幾個月前自己兒子不是這樣的?
皇后心中有些狐疑,但是並未表現出來,也許是陛下最近身子愈發不好,太子在朝堂上歷練更多,處理事情也更加成熟導致。
“嗯,母后也相信你,淑妃就交給母后吧。”
皇后微微點頭,神色稍緩。
忽然話鋒一轉。
“只是,你和側妃到底是怎麼回事?”
她目光中有些不滿。
“本宮辛辛苦苦給你舉辦選秀,你也親自選了七位秀女,她們幾個,太子是準備放在東宮當擺設嗎?”
皇后的聲音提高了幾分,表情嚴肅。
“兒臣自有打算,母后不必操心。”
君澤辰擡起頭,不想多說,但是語氣中也滿滿都是不想皇后多管的意思。
若君澤辰沒有重生,這個時候的君澤辰的確會更聽母后的話,但是當了皇帝幾十年,他的心意幾乎無人反駁,說話也便顯得有些強勢。
知子莫若母,皇后聽太子這口氣,並未說不寵幸其他女子,那便是之後還是會寵幸的?
“太子遲遲不寵幸其他女子,是在等着側妃懷上你的長子?”
皇后狐疑地看着他,眼神彷彿要將他看穿。
君澤辰並未說話,只是微微抿緊嘴脣,似乎是默認了。
“胡鬧!你怎能保證側妃懷上的就是兒子?更何況側妃的身體也不知道何時纔能有孕,如今你父皇他......”
皇后欲言又止,神色擔憂。
並未言明,但是君澤辰明白,母后是覺得父皇不久於人世,不過也的確如此。
“若是在你坐上那個位置之前,便有了子嗣,才更讓朝臣信服。”
皇后語重心長道。
“母后,朝堂之事,兒臣自有把握,這天下遲早是兒臣的,至於後院的女人,寵幸誰也全看兒臣的心情,與其他人無關。”
君澤辰還是耐着性子和母后表明自己的態度,上輩子東宮後院就凌悅一個的時候他都能登基,難不成重活一世,他還退步了?
“母后以後也別再罰側妃。”
皇后呆滯了一瞬,這是他兒子能說出來的話?
“回你的東宮去,隨你。”
皇后無奈地揮了揮手,揉了揉太陽穴,一臉疲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