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綰音的心已經墜入谷底,但還是強迫自己保持平靜,不讓人看出內心的波瀾。
她回了宴會,坐回了自己的位置,身姿顯得有些僵硬。
明慧公主此時身邊依舊圍攏着衆多世家公子。
畢竟明慧公主是嫡公主,自幼在皇后身邊長大,太子便是她堅實的後盾。
如今太子在朝堂上的作爲衆人有目共睹,登臨皇位不過是時間問題,明慧公主自然成了衆人爭搶的香餑餑。
在君國,公主出嫁的嫁妝向來極爲豐厚,往往伴有大片土地和海量財物,更何況是尊貴的嫡公主,其嫁妝之豐盛更是難以想象。
而且與皇室聯姻,家族便能直接晉升爲皇親國戚,於官場和各種社交場合的影響力都會大幅提升。
若是普通的官宦人家,甚至能夠憑藉與公主的聯姻,結交更爲廣泛的權貴階層,拓展人脈資源。
可這些前來巴結明慧公主的公子們,她壓根兒就看不上眼。
再說了,她早已對顏書翰心生情愫,對其他男子毫無感覺。
明慧公主一臉敷衍地和公子們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眼神不經意間瞟到了齊綰音,瞬間心生一計。
她嘴角上揚,儀態從容地走向齊綰音。
臉上掛着看似親切的笑容,聲音清脆地說道:“各位公子,這位是齊小姐,從小養在母后身邊,琴棋書畫可是樣樣精通,宮廷禮儀更是學得出類拔萃。“”
今日母后也準備在這個宴會上爲齊小姐挑選夫婿,你們何不借此機會認識一番?”
齊綰音聽到這話,眉頭瞬間皺起來。
她努力想要忽視周圍公子們異樣的眼光,可那些充滿輕視和嘲諷的目光卻如利箭般直直地刺向她。
似乎她都能清晰地聽到他們的嘲笑聲。
“學得再好又如何,身份低了嫁進來也只能是妾。”
“這齊小姐要不是巴結了皇后,能不能入齊家族譜還兩說,問題是就算入了族譜,也有異族女子的血脈,哪個家族願意娶有異族血脈的女子。”
“.......”
這些嘲諷的聲音如同魔咒一般在齊綰音的腦海中不斷盤旋,她只覺得腦袋嗡嗡作響,眼前的景象開始變得模糊,有些分不清是現實還是虛幻。
突然,她猛地站起身,聲音帶着一絲顫抖:“明慧公主,我有些不舒服,先告退了。”
說罷,也不等明慧公主迴應,便匆匆轉身離去。
明慧公主一臉茫然,“誒.....”
齊綰音是不是太沒規矩了!
剛剛她還當着這些公子們的面誇齊綰音規矩學得好呢。
而且她好像沒做什麼過分的事吧,齊綰音到底發的哪門子瘋,那副模樣搞得好像自己欺負了她似的。
能被母后邀進宮的公子們,雖然其中有些她確實看不上眼,但是配給齊綰音也算是綽綽有餘了吧,難不成齊綰音還在肖想皇兄嗎?
想到這,明慧公主心中涌起一股不滿。
離開後的齊綰音腳步顯得有些匆匆忙忙,甚至有些慌亂。
不行,她絕對不能就這樣坐以待斃。
今日姑母舉辦了這個宴會,既然說了要幫她選擇夫婿,若是她自己沒有選上,姑母定然就會直接替她安排。
而她,根本沒有拒絕的理由。
該怎麼辦......
齊綰音的心中猶如一團亂麻。
就在齊綰音手足無措的時候,卻看見了蘇靖軒。
此時的蘇靖軒正站在一羣公子中間,面帶微笑,舉止優雅地和他們寒暄着。
是他?
蘇靖軒......他好像還是蘇小姐的哥哥。
齊綰音深吸一口氣,收拾了下自己紊亂的情緒,臉上擠出笑容,款步走了過去。
“蘇公子,好久不見。”
蘇靖軒看見齊綰音主動過來,不禁有些驚訝,他微微挑眉,“齊小姐。”
一旁的汪修文瞧見齊綰音,不曾知道這位齊小姐竟然認識蘇兄?
他眼珠一轉,隨即十分有眼力見地說道:“蘇兄,我和他們去別處逛逛,就不打擾你了。”
說罷,便帶着其他人離開,很快蘇靖軒身邊就只剩下齊綰音。
“蘇公子,有時間出去走走嗎?”
“好。”
蘇靖軒點了點頭,他也好奇她究竟要和自己說些什麼。
齊綰音一路帶着蘇靖軒往人少的地方走去,卻絲毫沒有察覺身後竟然跟着個尾巴。
“蘇公子何時回京的?”
她邊走邊問,目光時不時地瞥向蘇靖軒。
“就前兩日。”蘇靖軒神色平靜地回答。
“蘇公子可知道姑母舉辦這個宴會的目的?”
“知道一二,爲明慧公主挑選夫婿,也爲了向大家宣佈你齊家女的身份。”蘇靖軒如實說道。
齊綰音聽罷,深深嘆了口氣,似乎滿是無奈和哀愁。
“齊家女?齊家不過是看在姑母的面子上讓我入了族譜,若是皇宮和齊家,我寧願選擇生活在皇宮。”
她的眼神變得有些黯淡。
“不過蘇公子有所不知,這次宴會姑母還準備爲我也挑選夫婿。”齊綰音苦笑着說道。
她不是喜歡太子嗎?
蘇靖軒原以爲齊綰音會讓皇后將她賜給太子。
齊綰音見他反應,輕笑一聲,帶着幾分自嘲:“蘇公子似乎很驚訝。”
“齊小姐是放下太子了?”蘇靖軒忍不住問道。
“我是放過自己了。”
齊綰音緩緩擡起頭,望着天空,彷彿要將心中的煩悶都釋放出去,臉上是一種釋然的神情。
蘇靖軒目光復雜,幾年未見,她似乎變得愈發善於隱藏自己了。
她真的放下了嗎?
若是放下,就不會從太子出現在宴會後,一直緊盯着太子,眼神中的眷戀和不甘清晰可見。
更不會對今日來的公子們視而不見,絲毫沒有想要了解的想法。
“齊小姐可有相中的公子?”蘇靖軒淡淡問道。
“是否有相中都不重要,姑母會幫我挑選好的。”
齊綰音聲音中帶着無奈和失落,頭也微微低垂着。
一路上,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
可每多說一句,齊綰音的心就愈發往下沉。
她已經暗示得如此明顯了,可蘇靖軒卻像個木頭一樣,沒有搭她的話。
既然表哥已經不可能娶她,她只能爲自己謀劃一個更好的前程。
蘇公子和京城其他公子都不同,他不那麼在乎身世,也不在乎她身上的異族血脈,是一個溫潤如玉、溫柔至極的男子。
嫁給他,或許是她如今最好的選擇。
他們走在一條鋪滿石子的小道上,齊綰音的心思全然不在腳下。
突然,她的腳扭了一下,整個人失去平衡,直直地摔了下去。
“齊小姐,可還好?”
蘇靖軒下意識地伸出手想要扶她,可手伸到一半又停住了。
男女授受不親,他不能因爲一時心急而污了女子的名節。
“我好像起不來了,腳踝很疼。”
齊綰音的眉頭皺起,臉上露出痛苦的神情,心中卻希望他能扶自己一把。
雖然齊綰音故意將蘇靖軒帶着往人少的地方走,但是皇宮中畢竟處處都有宮女太監,只是數量多少的差別而已,否則蘇靖軒也斷不會輕易和齊綰音獨處。
他的教養也絕不允許他和女子這般獨處,以免有損女子清譽。
“我讓宮女將你扶起來,隨後通知皇后娘娘,讓她派個轎子送你回去吧。”
齊綰音沒想到自己都這樣了,蘇靖軒竟然還是不願意碰她。
“不,不用了,讓那邊的宮女扶我去前面的清歡殿吧,我不想讓姑母爲我操心。”
蘇靖軒答應了,隨即揮手讓宮女過來。
宮女小心地將齊綰音扶了起來,她一瘸一拐地,在宮女的攙扶下,朝着清歡殿走去。
此時的清歡殿冷冷清清,只有一個打掃宮女在角落裡忙碌着。
這個宮殿久未住人,顯得格外空曠寂靜。
打掃宮女也萬萬沒想到會有人前來,聽到動靜後去端了一壺茶上來。
齊綰音在椅子上坐好後,擡起頭,輕聲說道:“蘇公子坐會兒喝口茶吧。”
“不用了,我還是讓人去給你請個太醫過來看看吧。”
齊綰音身子微微一顫,沒有說話,只是緩緩低下了頭,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
喃喃道:“我現在真的這麼讓人討厭嗎......”
蘇靖軒腳步一頓。
他知道她性子向來十分敏感脆弱,忽然覺得自己是不是表現得太過冷漠無情了。
想到這兒,他臉上浮現出不忍,猶豫片刻後轉身坐下。
“你別多想,我只是覺得你的腳踝需要儘快讓太醫看看。”
蘇靖軒的語氣稍微緩和了一些。
齊綰音擡起頭,臉上勉強擠出笑容,拿起茶壺,給蘇靖軒倒了一杯。
“蘇公子,這杯茶敬你,今日後姑母便要將我許配他人,也許以後都不會再見,謝謝你對我的善意。”
蘇靖軒聽了她的話,心中一怔,終究沒再拒絕,接過茶杯,仰頭一飲而盡,喉結上下滾動。
清歡殿外面,楚茵雪早在齊綰音故意崴腳的時候就按捺不住想要現身了,可看到蘇公子並未伸手去扶她,這才忍住沒有暴露自己。
然而,此刻兩人進入清歡殿已經過去了足足一刻鐘,蘇公子爲何還沒出來?
楚茵雪心裡越發焦急,貝齒緊咬着嘴脣。
算了,她還是進去看看吧!
楚茵雪暗下決心,深吸一口氣,擡腳邁進了清歡殿。
誰知,這清歡殿內竟然空無一人!
楚茵雪滿臉疑惑,眉頭蹙起,一雙美目快速地在殿內掃視着。
顧不得多想,開始在殿中的每一個房間逐一尋找起來。
找了好幾個房間,終於在偏殿中發現了他們!
楚茵雪看着面前的景象驚訝得嘴巴張的老大了。
蘇公子雙目緊閉,安靜地躺在牀上,而齊綰音則趴在他身上,衣裙顯得凌亂不堪,甚至有些衣衫不整。
她瞬間明白了定然是齊綰音在暗中搗鬼。
肯定是她把蘇公子迷暈,妄圖藉此攀上蘇公子!
真是不要臉!
她氣呼呼地走了進去,將同樣昏睡的齊綰音費力地扶了起來。
楚茵雪知道自己肯定扶不動蘇公子,只能先將齊綰音移開。
咬着牙,使出渾身力氣,終於將齊綰音搬到了隔壁房間。
楚茵雪累得氣喘吁吁,還沒來得及歇會兒,竟然就聽見外面傳來一陣喧鬧的聲音。
難道是齊綰音自己找人來捉姦自己了?
楚茵雪瞪大了眼睛,滿臉的難以置信。
她年紀尚小,不曾見識過這些心機手段,再一次被齊綰音的心機深沉所震驚。
殿外,皇后聽完齊綰音身邊丫鬟慌慌張張的稟報,說齊綰音腳踝受傷,行動不便,她去找內務府擡轎子的宮人過來,可回來卻發現齊綰音和男子獨處,兩人十分親密,一時驚慌失措,這才匆忙來稟報。
“綰音在哪個房間?”皇后語氣嚴厲。
丫鬟戰戰兢兢地帶着皇后走過去。
到了房門前,她顫抖着雙手推開門,原本想伸手指着牀向皇后回話,可定睛一看,竟然只有蘇公子一人躺在牀上昏迷不醒。
皇后眼神瞬間變得銳利無比。
丫鬟心驚跪下,嘴裡一直念着“皇后恕罪”,小姐去哪了,她和蘇公子不是都昏迷了嗎?怎麼會不見了?
皇后盯着牀上昏迷的蘇公子,心中立刻明白了其中的貓膩。
齊綰音這是想要嫁給蘇家公子?
蘇家可就這麼一個獨苗,就算她身爲皇后,也不能輕易給蘇家嫡子指婚一個庶女,更何況還是個有外族血脈的女子。
想到這裡,臉色愈發難看,嘴脣緊抿成一條線。
“金華,蘇公子在宴會上累着了,正在清歡殿休息,你派人去通知下蘇小姐。”
她絕不可能讓齊綰音的算計玷污了自己的名聲。
“再派人去將太子找來,本宮欲和他商量綰音的婚嫁之事。”
既然是太子想要給齊綰音指婚,如今出現這樣的事情,他這個太子表哥自己想個人選將人嫁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