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期和諧之風甚猛,上頭有指示,小心火燭!……感謝書友“我心飛翔偉偉”、“shuiji820”、“徐卯”的慷慨打賞!)
呱呱呱!
黃昏,暮色四合,擡頭就見到一羣烏鴉黑壓壓的一片,猶如一朵移動速度極快的烏雲,一路朝北方飛去。聖堂
嬰寧忽道:“公子,這些烏鴉,似乎有些奇怪。”
距離太遠的緣故,陳劍臣自是什麼都沒感覺到,問:“哪裡奇怪了?”
嬰寧也有些不確定,搖搖頭:“不知道,只是剛纔看着,有些心悸的萌動。”她修煉出了一顆金丹,道心頗爲穩固,對於不同尋常的存在有獨特的觸感。簡單地說,第六感出來了。雖然比不上那些占卜演算的“專業”修者,但也算是不錯的一項本能功用了。
陳劍臣的手輕輕摩擦着下巴,若有所思。
突地嬰寧神色異動,反手從血檀木書筪中一捏,便拿出了那一幅《吃檳榔春宮圖》,道:“小謝姐姐有話說。”
展開畫像,見到那趴坐在扁舟上,衣裳半解,香肩披露的肖像人物,本來固然描繪得十分傳神——傳神畢竟只是傳神,不是真人,活人。
然而突然之間,畫像上發生一種奇異的變化,那本來眉目含情的媚意女子徒然變得神色端莊起來,身子還會動,居然直直的坐起。
這般變化,好像整幅畫一下子就活了過來一般,而那畫中的女子宛然成仙,隨時都會從畫上走下來。
畫中仙。
陳劍臣頓時想起這麼一個典故故事。
女子整幅姿態氣質,截然一變,就連身上的衣衫都披好了,再無絲毫春光、乍泄。隨即她檀口一動一動的,似乎在說話。
陳劍臣聽不見對方在說什麼,反觀嬰寧卻聽得很入神的樣子——現在還不算晚上,陽氣尚盛,小謝卻不能隨便現身出來,以免受到侵蝕傷害。聖堂
一會之後,獨特的交談完畢,嬰寧重新把畫卷起,放回書筪中。
“嬰寧,小謝說了什麼?”
嬰寧神色鄭重:“公子,我們可能有麻煩了。”
陳劍臣眉頭一皺:“此話怎講?”
“小謝姐姐說,那些烏鴉,有個名堂,叫做勾魂鴉,乃是那個臭名遠揚的黑山老妖用獨特法門煉化出來的……”
聽到事情涉及那神秘莫測的黑山老妖,陳劍臣頓時打醒十二分精神。
“黑山老妖煉化出勾魂鴉,然後派遣它們出去,捕捉陰魂,以及一些法力比較淺薄的修者,將對方的魂魄勾掉,再役使回黑山總壇,供老妖處置,或直接吃掉,或秘製成傀儡奴僕等……”
陳劍臣眉毛一揚:“這麼說,那黑山老妖有特殊的修煉法門,乃至於可以直接吞噬陰魂,以壯大修爲?”
嬰寧點點頭:“應該就是這樣。”
陳劍臣陷入沉思——黑山老妖既爲黑山山神,當然隸屬於陰司管轄,只不過那黑山,乃是一座位於江州和浙州交界處的一座大山,嚴格地說,歸屬江州陰司部下。如此說起來,汪城隍肯定是知情的,必要之時,或者可以找他問一問境況。
——自從“聯手”做掉武判官,汪城隍已被歸納進了自家陣營中,身份立場大不相同,問他話,他絕對不敢有所隱瞞的。
嬰寧又道:“小謝姐姐還說,她的好姐妹,一名叫做‘秋容’的女鬼,便是被勾魂鴉捉走了的,被關押在黑山中,黑山老妖說要將她收爲鬼妾。”
人有妻子,有妾侍,那鬼類同樣會有。只是鬼物沒有實體,先天缺乏陽氣,自不能生兒育女之類的。所謂鬼妾,和奴隸差不多,經常要飽受主人摧殘折磨,生不如死,做鬼都不能安生。
陳劍臣問:“小謝可是求你出手救那秋容出來?”
嬰寧嗯了聲:“但我剛纔沒有答應。聖堂”眼眸楚楚的看着陳劍臣。
陳劍臣微笑道:“嬰寧,你怎麼看?”
“此山神無惡不作,爲非作歹,爲霸一方,按理我們應該挺身而出,爲地方剪除一霸;只是它即爲陰司中的存在,卻又不好辦呢。”
她可不希望公子捲入危險的漩渦之中。
陳劍臣道:“這個我會有分寸的。”當下把和汪城隍之間的一些瓜葛說了出來。
嬰寧聽完,歡呼雀躍:“公子,這麼說你和汪城隍是好朋友啦,要不你直接去和他說說,他既爲城隍,掌管陰司一州事務,那黑山老妖也是他的手下,便能輕易治其罪了。”
陳劍臣道:“我也是這麼一個意思。”有汪城隍出面壓制治理黑山老妖,當爲最理想的處理方式,又不用自己出手,簡直毫無破綻。
不過,事情真會那麼簡單?
念頭一轉,又掠上另一層擔憂。
……先不管這一層,晚上見到汪城隍來再說。 WWW ✿тtkan ✿¢ O
粼粼粼!
2000就在此時,從官道的另一條岔道上傳來一陣馬車軲轆壓輾路面的聲音,彙集成一大片,光憑耳朵聽,已能聽出起碼是幾十輛車的車隊伍。
再往前面走一小段,眼前豁然開朗,車隊的面目毫無遮掩地出現在眼底,一輛接着一輛,蜿蜒成一條長蛇陣,看上去,不知多少輛車子首尾相繼而來,看他們行駛的方向,也是北上京城的。
一輛接一輛的車子,既不是載客的馬車,也不是拉貨的貨車,而是一輛輛的囚車!
數以百計的囚車,浩浩蕩蕩,看上去,令人感到一種心靈的震撼。
這些囚車,規格統一,都是單馬力,後面拉着三個囚籠,每個囚籠內都關押着一名身穿白色囚衣的囚犯,個個都是披鎖帶枷的,披頭散髮,血跡隨處可見,明顯都經過不輕的刑罰。
一輛囚車上有三名囚犯,那麼這麼一大隊伍,就有三百以上的數目。
陳劍臣不禁倒吸口冷氣:他們到底是什麼人?爲何全部都淪爲階下囚了?又或者,這附近哪裡發生了什麼驚天大案,乃至於一下子出現這麼多要押赴北上的囚犯?
要知道,一般犯人,都是就地處理的。
再看押解的官兵,其中竟有十餘騎黑衫衛的存在,騎着高頭駿馬,手指長長的皮鞭子,見到有不順眼的囚犯,當即皮鞭落下……
龐大的囚車隊伍轉上來,官道上本來稀疏的過往行人趕緊躲到路邊上去,甚至都不敢擡頭觀看,與此同時,也不敢再舉步行走,一副大氣不敢喘的謹慎模樣,生怕如果自己邁步走動了,就會被官兵認定爲心虛逃竄什麼的,到那時候,可就慘了。
陳劍臣和嬰寧,也讓到了一邊。
“你,擡起頭來!”
突然間,一聲爆喝,兩名黑衫衛縱馬來到陳劍臣面前,頤指氣使地喝道。
陳劍臣剛一擡頭,便與四道猶如毒蛇一般陰冷的目光相觸。
嘩啦啦!
其中一名黑衫衛從懷中掏出一大疊厚厚的畫像,另一名黑衫衛開口問道:“你這書生是從哪裡來的,要往哪裡去,速速從實道來!”
陳劍臣忍着氣,道:“在下陳劍臣,乃是從江州明華書院前往京城國子監報讀的生員。”
那黑衫衛明顯一愣,語氣有所平緩:“可有路引文書?”
陳劍臣從書筪中拿出路引文書,黑衫衛檢查完畢交完給他,一抱拳道:“職責在身,叨擾了。”
頓一頓,又對身邊的同伴道:“老吳,不用翻像了,走吧。”
那老吳有些沮喪地把那一大疊畫像重新揣回懷中,嘟嚷道:“可惜了一百貫賞錢……”
囚車隊伍龐大,車輪粼粼,約莫一個多時辰才慢慢遠去,天色已暗,解壓的官兵便點起了火把,他們彷彿要趕夜路。
等車隊走遠,肅立在路邊的行人這才如釋重負地吐出口氣,趕緊要各回各家。陳劍臣忽然一把拉住一位老伯,問:“這位老伯,小生想問你一聲,那些囚犯到底都是些什麼人呀?汪洋大盜?劫匪惡人?”
那老伯衣裝樸素,滿額頭皺紋,打量了陳劍臣一眼,道:“他們和公子一樣,都是讀書人,聽說裡面還有好幾個文章詩詞大家呢,可不是因爲犯了那河蟹法嗎……”
說到此處,他猛地像想到了某些可怕的東西,猶如被毒蛇咬了一口,掉頭就跑了,好像身後有隻猛鬼追他一樣。
讀書人,文字法?
雖然老伯透露出來的訊息極其單薄有限,但陳劍臣豁然開朗,已然猜到了個大概——《文字法》自頒佈以來,短短時間,已在各處州府掀起了許多文字獄,不少讀書人鋃鐺入獄,乃至於被活活打死,坊間有言道:“河蟹法規,筆筆血淚。”
其中明華書院的劉老夫子便慘遭毒手,當時陳劍臣激憤難當,一舉立言成功。但以前親眼所目睹種種,都沒有眼下百餘輛囚車浩浩蕩蕩地出現在眼前,更加具備衝擊力。
嬰寧不大明白地問:“公子,爲什麼現在到處都在抓讀書人?不都說萬物爲下品,惟有讀書高的嗎?”。
陳劍臣搖頭苦笑:“因爲皇上不喜歡聽到一些話,不喜歡看到一些字。”
嬰寧眼睛睜得大大的:“就這麼簡單?”
陳劍臣點點頭:“就這麼簡單。”
“哼,就因爲說話寫字的問題,而胡亂隨便定人的罪,這個皇帝,肯定不是個好皇帝。”
小狐狸氣呼呼的,至於其中的忤逆之言,她纔不在乎呢。
陳劍臣也不可能會在乎,但現在不是談論這些的時候,還是先找個安穩的地方過夜,找汪城隍瞭解情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