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好的牛皮大鼓,極其堅韌,非常繃緊,肉身拳頭打上去,頓時有巨力反震回來,指骨間隱隱作痛。但陳劍臣的雙拳輪流上陣,毫無畏懼地一拳接着一拳打在鼓皮上。
咚咚咚!
聲音雖然不算大,但穩定而有節奏,足以讓官府裡面的大老爺們聽見了。
那老官差勃然色變,喝聲尖銳起來:“大膽刁民,亂打官鼓,好大的膽子!”
陳劍臣劍眉一揚:“此鼓本爲鳴冤鼓,但凡百姓有冤,人人得而敲之。你這官差,私定規矩,亂收錢財費用,其罪可誅。”
老官差氣得三尸神暴跳,自古“衙門八字朝南開,有理沒錢莫進來。”這鳴鼓收費的規矩已定了不少年頭了,何曾有人敢出來說話?不料今天碰到個楞的,直接就用拳頭砸上了,簡直要挑戰官府的權威呀。
如斯想着,他就從腰間掏出一條鐵鏈子,要去套陳劍臣。
陳劍臣凜然一喝:“我乃秀才出身,你敢無端動手?”
此時王復等人也上來,站到了陳劍臣一邊。其實王復心裡是毛毛的:官差要錢就給他嘛,區區一貫而已,況且這裡是蘇州不是江州,鬧將起來,對方隨隨便便就可以下無數絆子,這案子就不好辦了。
論及官府裡的彎彎道道,黑黑白白,王復可是比陳劍臣清楚得多,但他不知道,陳劍臣就算清楚,也不會忍氣吞聲地跟着別人的規矩走的。
聽到他的大喝,老官差臉色一變,有些猶豫:對方是秀才,他一介官差根本不能隨意下手,還是進去稟告師爺再做定論。
一轉身,很麻利地跑進了府衙。
鳴冤鼓響,升堂審案,此爲定例。蘇州府衙的升堂效率還是可以的,約莫一盞茶時間後,大堂擺開,兩排官差站立,杵着根水火棍,篤篤篤地擊打在地面上,嘴裡則很例牌地喊着:“威武!”
陳劍臣和王復昂然進入——他們是秀才,有功名在身,有着見官不拜的豁免權利。
大堂氣勢威嚴,正中高懸匾額:“明鏡高懸”,牌匾之下坐着一官,五短身材,身形如葫蘆瓜似的,一張圓臉,小眼睛,留兩撇八字須,看起來就像個不倒翁似的。
蘇州府尹莫則宗莫大人在官場上的確可以說是個不倒翁,蘇州知州換了三任,但他這個蘇州府尹依然穩如磐石。
——如果說在天統王朝,知州一職權高位重,爲一州最高領導的話,那府尹一職則差不多相當於州府法院院長,主持審理一州大小的事故案子,其中肥水,多得堪比蘇州河水,所以說這是一個人人都想坐上來的位置,大肥缺。
啪!
不管有事沒事,先拍驚堂木再說,此爲官威
“堂下何人擊鼓升堂?見了本官緣何不跪?”
王復趕緊上前一步,作揖道:“學生江州明華書院生員王復,見過大人。”
“學生明華書院廩生陳劍臣,見過大人。”
大人身邊的師爺頓時喊道:“你們可有路引名牌?”
——所謂路引名牌,都屬於證明身份的東西,尤其是離開本州到他州去,必須到官府辦妥路引名牌,沒有的話被官府查到,會論以“逃竄”,要依律定罪。換句話說,這是這個世界的“護照”。
王復和陳劍臣呈上路引名牌,師爺驗過了沒問題才還給他們。
兩名秀才來擊鼓報官,而且其中一個還是官學裡的廩生,身份有些特殊,往常對付百姓的那一套就不好使了,莫大人便道:“你們爲何事擊鼓?可有狀子?”
狀子爲訴訟的呈文,升堂時必不可少。在路上陳劍臣早就提筆寫好了,現在便呈交上去。
莫大人看完,吃了一驚:光天化日,攔路擄人,還殺了一人,這可是了不得的大案。趕緊打醒精神,和師爺商量幾句話,首先叫仵作去驗明死者的傷勢,又一一錄了口供,簽字畫押了,然後再派出兩名捕快帶領一隊官差趕去案發現場勘察——
這些都是辦案的慣例做法,在程序上無可挑剔,辦完了這些後,莫大人就叫王復和陳劍臣回客棧等消息了。
他們等得起,只是被掠的魯惜約卻是萬萬等不起的。
飛來橫禍,出了這般事故王復長吁短嘆,眉頭緊鎖,歸程只能往後壓了。晚幾天回也沒事,只不過陳劍臣把魯惜約託付給他照應,無端被人掠走了,就有點交代不過去。其實陳劍臣並沒有任何怪罪他的意思,陳劍臣心思玲瓏,想及這樁事故,第一反應便是,對方可能是李逸風那邊的人……
李逸風和魯家有着血海深仇,當初爲了謀奪魯家的產業,李逸風勾結地方里正,以及官府,無所不用其極,用極爲卑劣的手段害死了魯惜約的父母,從而把偌大的魯家產業搶了去,這才能成爲如今的蘇州一大豪強。
其中的過程,魯惜約俱深深地記在心上,並全部告訴給陳劍臣聽了。
陳劍臣聽完,對李逸風的評價就是九個字“如狼似虎,惡人猛於鬼”。
時隔多年,漂泊在江州的魯惜約回來祭拜父母時萌生了復仇之念,只是在船上刺殺未果——不知道是不是在那個時候,李逸風就起了疑心……
只是目前情況不明,很多東西都不好下定論。只能肯定的是,這定論不能坐等官府下。無數例子早已證明,等官府有了定論後,那母豬都已經爬上樹了。
報官,只是表面程序上的常規動作。
暗地裡的動作,就要動用身邊所能幫得上忙的因素了,其中最大的助力,無疑便是皇甫父女。只可惜皇甫員外負傷在身,不能變出人形走動,否則有他出面會更加給力。老狐狸精行動不便,就只能退而求次,請小狐狸精出手了。嬌娜固然有些莽撞,但她畢竟身懷法術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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況且,離開胡莊之時嬌娜還曾提過一個名叫“鬆娘”的名字,說其能幫忙打探消息,莫非那也是一隻妖?
陳劍臣暫時不明所以,囑咐了王復幾句後便隻身返回胡莊去——留王覆在蘇州城府內,一方面爲了聆聽音訊需要;另一方面,有些事情被王復知道了的話,對雙方都沒有好處的。
望盡青山,青山處處風刀雨劍,能真正承受得起的人並不多……(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