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言語涉及魯惜約,不但陳劍臣,就連王復等人都豎起了耳朵聽,然後把目光投向陳劍臣那邊,生怕他會發怒暴起,出去與人爭執。
對方雖然看不見面目,但聲音奇大,似打雷,霸氣十足,況且自稱什麼、‘幫主’”一聽就知道不是善類,乃是江湖中的人物。
這些人物,往往就是“亡命之徒”的代名詞。
這天下間有朝廷,怎麼會沒有江湖?
但所謂江湖,絕非武俠小說所寫的那樣,門派林立,佔堊據名山大澤,永不止休地進行正邪相爭之類的,卻是更接近現代的拉幫結社,盤踞在各大州府之中,控制經營各類的生意,收取保護費等等,自免不得作出許多橫行霸道的事情來。
龍蛇混集,黑白通吃,遇到這些人物,尋常百姓哪裡敢聲張,大部分都是忍氣吞聲了事,惹不起儘量躲開就是了。
那王媽媽道:“宋幫主,妾身也不願意讓她從良啊,無奈當初這丫頭死活不肯簽訂賣身契,我怕把她逼急了會一拍兩散,就暫且答應收留她下來。想着慢慢磨掉她的性子,耗得幾年她就會屈從了。熟料年前她說回去祭拜爹孃,再回來時就提出跳出合約了……”。
魯惜約跳出合約,一方面佔了理,另一方面也是付出了大量的錢財,這才換得一個自由身,到城中開金針齋。
宋幫主冷口蘭一聲:“王媽媽,當初本幫主離開江州之時可是對你說過的,這魯公女本幫主要定了。”
王媽媽喋若寒蟬,不敢搭聲小這宋幫主單名叫“崇,”乃是北方虎豹盟的副幫主,武功高強,可裂石開碑,殺人如麻,正是噩夢般的人物,招惹到他等於是招惹到了閻羅王,簡直自尋死路。
宋幫主又冷聲問:“如今那魯公女在什麼地方?”
王媽媽知無不言地道:“據說她在東郭街頭處開了一間醫館,叫金針齋什麼的。”
宋幫主一愣,失笑道:“不做婊子改做大夫了,倒是有趣得很。正好,待本幫主去見識一番,看她能有什麼本事,能走得出我的五指心。”
說完,大踏步走了。
那王媽媽如釋重負的拍拍胸口,噓一口氣:“嚇死,我了……”。
雅間內,陳劍臣霍然而起。
王復瞧得明白,嚇了一跳,趕緊過來把他抱住:“留仙莫要衝動,我們報官吧。”
蕭寒楓也開口勸道:“就是,留仙學長,你現在深得學政大人青睞,不如直接請大人出面的爲好,諒那廝也不敢輕舉妄動。”
君子動口不動手,這觀念早已根深蒂固,在他們看來,陳劍臣始終是一個斯文讀書人,要他和江湖人正面衝突打交道的話,那不等於秀才遇到兵了嗎?會吃大虧的。
陳劍臣拉開王復的手,道:“報官的事情再說,現在人家可是打到家門口了,自得去‘接待’才行。”
他說得雲淡風輕的,但內心已動了真怒。對方辱及魯惜約,就是辱及他,叔可忍嬸不可忍,別說那宋幫主不放在他眼冉,就算很厲害又如何?陳劍臣從來都不是貪生怕死之輩。
邁步開門,帶着嬰宇就走出去了。
房間內王復三人面面相覷,蕭寒楓一跺腳,失聲叫道:“這該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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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之中算席方平最爲冷靜,他可是見識過陳劍臣能進入地府,能和地府山神拼鬥的手段,道:“不如我們先跟上去看看吧,留仙不是莽撞之人,杵必會有解決的方法。
於是三人也匆忙離席,緊跟陳劍臣而去了。
今天,正是個豔陽天,雖然近黃昏,太陽西斜了下去,但仍煌煌的發出燦爛的光線來,染得半天霞紅,煞是美麗。
庭院中,魯惜約託着下巴,看得這一副肅穆輝煌的日暮之境,不禁有些癡了,思緒雲遊天外:再過得一段日子,自己就能嫁入陳家了……多時的對門相望,終於得償所願,這就是幸福,而且是一輩子的幸福。
想到這,她嘴角微微地彎出一抹甜甜的笑意,別有引人入勝的一番韻味。魯惜約本就是長着一副傾國傾城的容貌,此時更是顯現出一種驚心動魄的美麗。
心有所託,充滿愛戀的女子,本就是容光煥發的。
其實一直以來,少女的要求就不算高。在蘇州之時,一顆軟弱無依的心早就託付了過去,簡簡單單的,哪怕對於陳劍臣的瞭解很是膚淺。但在這個盲婚啞嫁的世界,男女雙方的瞭解本就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遠不可即。
然而有些人,只要見上一面,看上一眼,就能決定一輩子的了……
少女的思緒又飄到更遠的日子,飄到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情境:繁華忙碌的街道,川流不息,一個是乘轎經過、青樓裡的頭牌清倌人,一個是偶然喝醉了酒,落拓地在街邊坐下來歇息的少年書生,命運卻在那一刻就定格了下來。
現在,應該算是守得雲開見月明瞭吧。
嘴角的笑意霎那間猶如湖面被投了巨石,漣漪一下子就慢慢擴散起來。
“小堊姐,小堊姐不好了。”
忽然間丫鬟翠兒驚慌失措地跑進來,因爲跑得急的緣故,絆倒了門檻上,差點摔倒。
魯惜約秀眉一蹙:“翠兒,怎麼啦?”
翠兒上氣不接下氣地衝到近前,道:“小堊姐,外、外面來了一羣人,很兇。
魯惜約一怔,脫口問:“都是些什麼人?”
翠兒搖着頭回答:“不知道,都是些五大八粗,凶神惡煞的漢子……嘩啦就衝進了前堂,拍打着桌子要小堊姐出去。”
聽到這些,魯惜約不禁吃了一驚,如此陣仗,少女哪裡經歷過?自從開起這金針齋,過程絕不算順坦,但都咬着牙過來了,沒料到好事將近之時,居然又鬧起這一出,難道老天爺就看不得自己稍稍順意嗎?
少女驀然一咬牙,明眸閃過一抹決裂的神色,舉步要走出去。
翠兒慌忙把她攔住:“小堊姐,你不能出去呀。”
那些粗蠻漢子個個氣勢兇悍,一看就知道不是善類,衝進這金針齋,顯然就是爲了魯惜約而來的,她一出去,不等於自投羅網嗎?
魯惜約面露苦笑:“翠兒,我不出去就能躲過去了嗎?”
這翠兒倒是伶俐,道:“小堊姐,要不我去尋個梯子來,你先爬牆出去到陳公子那裡躲一躲。”
想到陳劍臣,魯惜約一顆心莫名地沉穩了許多。翠兒便去尋梯子,只是醫館之中本就沒有添置這些傢什,根本找不到,只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
魯惜約忽道:“翠兒,我還是出去應付一下吧,免得珠兒在外面受難。”珠兒是她另一個隨身丫鬟,此時卻被扣留在了前廳。
“小堊姐!”
翠兒卻急得要哭出來了。
魯惜約撫摸着她的頭髮:“翠兒不哭,不要怕,朗朗乾坤,他們定然不敢做出什麼不軌之事來。況且,事情鬧得這麼大,公子肯定會回來救我們的。”
說到這,平添幾分膽氣。
翠兒便止住惶恐之意,轉念一想也是。金針齋就在陳家對面,這些漢子衝進來,陳家的人肯定知道了,彼此一向交好,又是未來的親家,絕對不會坐視不理。雖然那陳公子是個讀書人,打不過對方,但能報官呀。
於是,兩人便壯起勇氣走出去,還沒有到外堂,就聽到怒喝聲:“你家小堊姐怎麼還不出來,惹得本幫主火起,一把火燒了這金針齋。”
聲音入耳,記憶裡一尊如鐵塔般威猛的影子驀然閃現出來,滿臉橫肉。那時候其是和江州縣衙的幾個大官坐在一起喝酒的。
魯惜約的臉色驟然變得煞白,如紙一般。
“砰!”
卻是外面摔了杯子,然後有女子的驚呼聲。
魯惜約心頭一亂,直刻衝了出去。
金針齋的前堂本就不寬,眼下坐了七、八條漢子,個個虎背熊腰的,頓時更顯得空間逼仄,無形中給予人一種煩悶得壓迫感。
當中一人,身高近乎兩米,一身爆炸般的肌肉撐得藍色的衣衫都包裹不住,雙目如銅鈴,光芒瑩瑩,光是被他瞪着,人就會油然生出畏縮之心。
地上瓷片零碎,散得到處都是。
魯惜約一出現,巨漢的目光就轉過去,盯得眼珠子都不轉一下,大笑道:“小美人終於捨得出來了,那我們就走吧。”
少女強自壓制住內心的驚慌:“你們是什麼人,光天化日之下強闖民宅,眼裡就沒有王法了嗎?”
“哈哈哈!”
這句話卻引得一片譁然的笑聲,巨漢的笑聲尤其大:“小美人說話端是風趣,快快隨本幫主走吧。”
伸手就去抓人。
他巴掌如蒲扇大,一爪探出,就算沒有用上武功,少女也是難以逃避的。
魯惜約又驚又怒,萬萬沒想到對方會如此膽大妄爲,在城府之中敢動手強搶民女,簡直無法無天了。慌亂之下,雖然堪堪躲掉了巨漢的爪子,但也狼狽的摔倒在地上。
又引得衆漢子一片大笑他們乃江湖草莽,根本沒有什麼憐香惜玉的念頭,在他們看來,女人就是用來發泄的。
“你們,似乎很開心呀!”
猛然一聲冷冷的話語從門外穿入,隨着聲音,一個斯斯文文的書生走了進來。聲音冰冷,神色也是異樣的冷靜,眸子漆黑如星辰。不知怎的,被他看了一眼,那些蔥意狂妄的笑聲就像被刀子砍斷了一樣,驟然從中間斷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