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醫藥館,二樓,金長老忙着佈置,任勞任怨。
這時候的金長老,哪還有半點過去盛氣凌人的模樣,灰頭土臉的,整個就是一個老傭人。
這些都不是梁山逼的,是金長老發自內心的願意這樣做的。
金長老這樣做是爲了贖罪。
他曾經對梁山起個惡念,在帶領衆入門弟子進聖劍堂之前,他想栽贓梁山,壞梁山道業。
好不容易突破金丹期,金長老分外珍惜;來到金陵宮,身處紅塵滾滾之中,金長老更是如履薄冰。
因爲身份卑微,樑宮主在華山大逞威風的英勇事蹟,很晚才斷斷續續傳到金長老耳中。當夜,他沒有修行,心潮起伏,盡是回憶他最初所看到的梁山。
那是梁山踏上修行的開始。
金長老回憶當時梁山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神情的變化,越想,他越覺得透着深意。
世俗偉人們的童年,一舉一動不也透着不凡,更何況是一個出世的修士!
那夜月光極好,金長老想着想着就睡着了。第二天一大清早,嘴角流着哈喇子的金長老被隔壁家的公雞打鳴吵醒了。
這是他第一次。自從他踏上修行道路起,這一百多年來,他每天都起得比雞走,睡得比老鼠晚。但是這一天出現了狀況,讓他頓時有一種“昨非今是”的感覺。
自那起,金長老不再畏懼紅塵萬丈了,雖然沒有進速驚人,卻也穩步向前,更難得的是身心越發輕安。
梁山觀察了一會,暗自點頭,金長老身上都隱隱有一種質的變化。
昨夜泛舟湖上,左右二佳人,梁山有一種酒後的微醺。
三個人沒有說太多的話,只是聽着河面上的清風,河兩岸人家沉睡的呢喃。天上的明月,雲絲縷縷,此時此景,三人共賞,再沒有他人。
記憶之所以成爲記憶,就在於獨一無二。沒有獨一無二的印記,無論是人還是事,都是那如煙的往事。
梁山有很多獨一無二的記憶,前世的,今生,都在這一夜的月光中糅合在一起。
過去,他會把過去的梁山與現在的“梁山伯”區分過來,現在,兩個都變成一體。過去的女友們,各具特色,想來別有趣味,另種傷懷,現在卻和梁山的這些妻妾融合在一起。最後,三人都沒有說話,似乎都沉醉在夜風明月當中。
而在梁山的視覺當中,美人兒化成兩具美麗的骷髏,不僅如此,河邊商鋪、花樓歇息的人們,各式各樣蜷曲的人也都成了骷髏。
世界在梁山眼中變成透明的,只剩下白骨。
梁山心中卻是不喜不厭,平靜得就好像靜靜流淌的秦淮河水。
現在,梁山眼前的正在忙碌的金長老也是一骷髏,就好像梁山從前所看到的人體運動骨骼素描圖一樣。
饒是這樣一具實際年齡老年的骷髏,梁山也看出點“和光同塵”的氣質。
梁山覺得有趣,骷髏原本只有“骨感”之分,又何來的氣質?
金長老忙完了,回稟了一聲梁山就出去招呼世俗的病人去了。
梁山靜等了半個時辰,馬德意第一個來了。
馬德意眼角有一些倦容,整體卻容光煥發。
馬德意上得二樓,見到梁山,就給梁山行了個跪禮。
梁山坐着受了他這一禮。
現如今梁山不僅是金陵宮宮主,還是聖劍堂的內門長老,身份自然不一樣了。
馬德意到了沒多久,項叔也來了,手裡拎着個酒葫蘆,大大的鼻子越發有向酒糟鼻子轉變的趨勢。
至於小七進門的時候,梁山吃了一驚。
原本平胸的小七現在頗爲壯觀,更驚異的是小七一身粉紅的靚麗女裝,完全是一副嬌嫩的淑女打扮。
梁山看了一眼小七的眼角眉梢,心裡隱然有所知曉。
馬文才是最後到的,髮絲上還殘留着姑娘洗腳水的味道。
梁山見到馬文才的模樣暗贊,不愧是刀皇轉世,自己一番點撥下,一夜之間,氣質更加沉穩。
馬文才見梁山的神情,鼻子歪了歪,心道,老子是被人洗腳水衝醒的好吧,跟你有什麼關係?
梁山雖是純陽期的修爲,卻不能一一知曉他人的心思。
“今日叫大家來,主要是商議金陵學宮未來的發展。”梁山眼皮一擡,眼中透視的白骨又變成筋骨皮膚包裹的人,外罩各式各樣的衣裳。
馬德意先開口,向梁山彙報他不在的這些天金陵學宮的事情。
“樑長老,現在醫藥館每天的病人絡繹不絕,這方面老金要口頭表揚一下。”馬德意說道。
金長老聞言連忙低下頭,臉露羞赧之色,猶如三四歲的童子。
“每個月都會有一天免費發放醫藥。”馬德意說道,“金陵學宮最近來的人許多,有各大修真堂的,也有三山五嶽的散修,金陵學宮人數一下激增,有的甚至願意到金陵學宮劈柴挑水乾過去雜役乾的活。”
項叔接着彙報他的酒館生意,小七則彙報與天龍寺的質庫往來,金陵城的民間金融業正在蓬勃發展。
形勢一片大好啊。
梁山從馬德意激動的表情就能感覺出,這廝過去在金陵宮只是個副宮主,地位在整個聖劍堂裡算是低下,現在的派頭顯然上升了。
“修真末世,道統零落,學宮是破門戶之見,聚四海之才,找出一條新的修行路子來。”梁山總結道。
金長老聽得耳根跳動,還是有些不適應樑長老說話方式,不過大抵意思能夠明白。
最後,梁山闡明瞭幾點,一是要廣邀各修真堂的高手來金陵學宮講學,另一個要開始聘請一些有想法的修士留在金陵學宮作爲常住。後者,梁山有更隱秘的打算,就是要幫一些修真界的有想法的,甚至異想天開的人士都聚集起來,模仿後世的研究機構組成一個修真研究機構。
最大的研究方向自然是在靈氣消失得越來越快的形勢下如何繼續修行,最後的目標是要達到沒有靈氣依然可以修行的目的。
從古到今,諸多法門,猶如天上星辰,或者耀眼,或者隕落,到了修真末世,人們還是走老路的話,那就是死路一條。
就好象寧賽烏提出的符修,就是一條可以探索的路子。
天地之間沒有靈氣,以玄妙的符籙爲媒介,或許也可以修行,這就是改直接吸取靈氣爲間接吸取。
梁山提到符修,衆人神情有些振奮。
日子不好過不要緊,但是有一絲希望總是好的。
“人呢?都跑哪去呢?”
金陵宮二樓衆人正熱議着金陵學宮,暢想着修真未來之際,樓下忽然響起一破落嗓子。
“趕緊來迎接你們的宮主,老馬?老項?小七!都死哪去呢?”
梁山雙眼瞬間穿過地板、樓梯,看到一樓大廳站着一個肥碩如山的一箇中年員外模樣的人,脣上的八字鬍伴隨着說話聲一抖一抖的。
“宮主?”梁山望着馬德意。
“啊!啓稟樑長老,是那阮籍匡。”阮籍匡?梁山一下想起來了,就是自己的前任,因爲拐走了劉明德老爸的妃子而不知所蹤。正因爲這個,梁山纔到金陵城的。